那空地上依稀炊煙嫋嫋,有婦人在三三兩兩戲耍,人影稀疏。見鷹落下,一個胖大個的便撲上前去,一眾人打打鬧鬧不成體統。
趙慎便蹙了眉頭:“那邊是哪裏,幾時竟有人在宮中擅自引火?”
“這……”老太監才要解釋,鴻臚寺卿已然搶先開口:“是微臣閨女住的冷宮,可憐俺的如花,吃不飽,睡不好,如今逮啥就吃啥……”
鴻臚寺卿姓方,祖上屠夫出身,骨子裏帶出的粗獷。隻因是功臣後裔,便襲了官位,然而平日裏卻不做事,都是底下人在操持。
方大人是來替閨女求情的,趙慎卻並不將他的暗示聽去。
那深邃目光在遠處搜尋,卻尋不見一抹紅影,驀地又恍然,如何會有紅影?複又不自覺地尋找青影,然而青青灰灰一片,哪裏能看出來哪個是誰?容色便不悅,惱自己的再次心生旁騖。
張德福將主子心思看去,連忙解釋道:“呃……回皇上,冬日宮中各項用度收斂,怕是一群奴才偷懶,叫她們自個兒解決了……”
“哼。”話音未落,趙慎卻已經一道藍袍繾風,徑自下得樓去。
他不想去,然而那夢中畫麵徘徊,耳畔總是啞女伏在胸膛喑喑啞啞的輕-喘,她身體輕如扁舟,密不透風嵌附於他,如同鬼魅,魂牽夢擾。明明厭惡,他忍不住又想看看她如今變作甚麼模樣。
冷宮內的旮旯小院裏,阿昭正在拾柴熬粥。身後胖子腳下踏著死鷹,正痛快吃著白米飯,引得沁兒眼巴巴看,可惜她卻分也不分。阿昭便用木枝拍她肩膀,比著手勢道:“你頓頓吃這樣多,不稍幾天米袋就要見底,到時可不要偷吃別人。”
“偷?再偷也不偷你這毒婦,皇帝的臉你都敢煽,還有甚麼做不出來!”胖子不滿足地舔著盤子,肥碩地腰身一顫一顫。
蘇嬈便嗤嗤笑:“不偷她的,那也不許偷老娘的!誰曉得她是真煽假煽,煽了還不死,說不定更招那男人惦記……”話說到一半,卻忽然緘口。
阿昭便笑。青桐本就年紀尚輕,麵容清清澈澈,她又愛笑,笑起來總是好看。
她卻不知有人正在對麵看她,見粥熬好,便端起來吹涼了喂給沁兒吃。隻還不及夠到沁兒嘴邊,耳畔卻響起來一陣驚惶:“皇、皇上……臣妾叩見皇上……”
她複抬起頭來一看,這才看到趙慎著一襲圓領藍袍,肅著俊容立在自己身旁。已經多日不曾見過他,那長眸下有失眠的倦憊,側臉上一兩點幹涸的抓痕……原來那晚自己竟也對他下手不輕。
不是說再也不願看見嚒?此刻又忽然出現在這裏做甚麼?
阿昭心中恨意又起,見眾人臉麵趴伏,便抱住沁兒一樣跪下。
“皇上萬歲……”女人們卻又驚又喜,恨自己為何沒有預測之明,為何穿一身破衣舊襖忘了梳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