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州、瓜州現在失陷於北戎。一路行來,他們所見的百姓不論是胡人還是漢人,全都被迫和北戎人一樣辮發左衽,說胡語,行胡禮。北戎貴賤分明,底層百姓如同牲畜,境遇悲慘。
每當有北戎士兵路過,普通百姓就得避讓到路邊,恭敬行禮,不能直視。誰敢高聲說話或是抬眼看北戎士兵,全被視為不敬,輕者被當眾鞭笞,重者斷手挖眼,下場淒慘。
李玄貞怕暴露身份,一路上遇到北戎士兵欺壓百姓,不能上前阻止,隻能默默咬牙。
有一次,他們看到北戎士兵驅趕著一隊衣衫襤褸、白發蒼蒼、瘦骨嶙峋的老人出城,許多男男女女哭著從後麵追上來,淚如雨下,嚎啕著和老人訣別,被北戎士兵趕了回去。
老人們老淚縱橫,回頭看一眼城中親人,抹著眼淚走遠。
城門前哭聲震天。
李玄貞雙拳緊握,問細作:“他們這是犯了什麼罪?被趕去哪裏?”
細作小聲回答:“北戎人崇尚武力,貴壯賤弱,每到冬季的時候,勒令各個部族六十歲以上、無力耕作狩獵的老者遷出城……免得浪費糧食。誰敢不從,必須按照規定上繳稅錢,每口五兩金,十頭羊,或是一匹馬,三石糧,二十張毛氈……”
對普通百姓來說,氣候嚴寒的冬季,家家戶戶沒有餘糧,還得繳納繁重的賦稅討好北戎人,去哪裏湊集五兩金換回老人?
老人也大多不想連累家人,隻能被驅趕至氣候苦寒之地等死。
城門口的一別就是生死永訣。
從中原來的眾人聽到這裏,無不義憤填膺。
天下竟然還有此等喪盡天良之事!
李仲虔眼神示意親兵少安無躁,他們是來尋人的,最好別節外生枝。
他隻想救回明月奴,其他人的死活和他不相幹。
離了沙州,過五烽,穿過八百裏荒無人煙的浩瀚沙漠,離伊州越來越近了。
這日,眾人在一處被北風侵蝕得坑坑窪窪的土堆下休息,李玄貞派出幾名親兵,讓他們分頭去高昌、龜茲等地。
李仲虔警惕地問:“為什麼派他們去高昌?”
李玄貞以指在沙地上畫了幾條線:“這裏是伊州,這裏是高昌,焉耆,龜茲,這一帶就是絲路北道,從前王朝穩定,在各地置州縣,派兵駐守,那時商道沿途太平安穩,人煙阜盛,後來中原大亂,西域失陷,商道阻隔,如今這些地方大多臣服於北戎。”
“北戎風俗野蠻,以鐵血手段鎮壓各個部族,縱容士兵抄掠商隊,這些小國或許因為情勢向北戎效忠,總有人還心向中原王朝,畢竟大部分王公貴族都是河西一帶的名門望族之後。”
“既然我們要去北戎牙庭救人,不如派人去這些地方探探實情,看看能不能說動他們同我們裏應外合,以後共同抗擊北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