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在熱血躁動之後,刑風的心裏又是一片迷蒙,他看著林杉問道:“先生,學生想請教,你所說的‘傲’,究竟是什麼?”
“它是一種一個人身上獨有的氣質,自己身上的‘傲’的特征,旁人無法言說明了。”林杉肅然說道:“但是傲的基礎,就是要自尊。”
話說到這裏,林杉稍稍停了停,但不等刑風開口就繼續說道:“他人可以看輕你,若不是因為自己舉止輕浮,便不能自己看輕自己;遭人疏遠,若不是因為自己對他人犯有過錯,便不能時時因無妄之事自責內疚;得人致謝,若是自己誠意施助,無愧於心,坦然接受便是報答了自己又回饋了別人的最好辦法。”
林杉此時說的三句話,前兩句中規中矩,最後一句卻是有目的而為之。
刑風終於是意識到了林杉所指的東西,對自己之前心底的那抹疑慮也算有了一個模糊的概念。隻是等他想要再向先生進一步請教時,林杉已經走下了那個土坑,徑自向書院師生門郊遊聚集的地方行去。
望著林杉的背影,刑風的臉上露出一片若有所思的神情。他沒有再喊林杉,而隻是默然跟在林杉身後,行向白龍穀前的那片開闊地。
在林杉距離大夥兒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莫葉已是快步跑近林杉,笑著小聲問道:“師父,你對刑風說了些什麼?”
林杉一笑說道:“你如果想知道,就直接去問他吧!總之師父答應你的事就不會食言,總不會為難他的。”
莫葉輕輕的吐了下舌頭,轉身跑向刑風,低聲問了他一句。
刑風卻是有些呆呆的回答道:“沒......沒什麼......”
莫葉大感無趣的撇了撇嘴,不滿的說了一句:“還真是像根木頭啊。”
刑風聞言隻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不想對莫葉隱瞞太多,不過剛才林杉跟他說的話,確實是沒有什麼好轉告的實質內容。
莫葉與他並行,向白龍穀‘龍口’處行近,看著他那略顯得不自在的樣子,忽然像個男孩一樣大大方方的拍了拍他的肩旁,朗聲說道:“邢師兄,不論如何,你也不要覺得沮喪。在書院,你不是一個人,還有我這個同席呢!”
刑風怔了怔,良久才說了一句讓莫葉差點噎住的話來。
“我跟你似乎......不是同席。”
刑風的話說得也沒有錯。書院已經做完開學的準備,所以幼學的新生座位也已經排好了。兩人同一桌的配置,莫葉與刑風的確不在一桌。
但莫葉如何不知道這事,她說的同席,當然不是簡單的同坐一張長凳,同倚一張書桌那麼簡單。
暗歎刑風果然在文字詩詞方麵沒有天賦的莫葉飛快的瞪了刑風一眼,然後又朗聲說道:“我們雖然不同桌,但在同一課室內學習,聽取同一位夫子的教誨,學習同一門功課,即便少了三尺坐席的綁束,難道就不能算同席?”
她說到這裏語氣一頓,聲音又揚高了一些,大聲說道:“天下學子,同好一學,皆為學海之舟同一席,更當互友助,共進退。”
莫葉準備了許久的一段話,在此時忽然說出來,也是有意而為之。她將聲音故意拉高,就是為了讓其他的師兄師弟們也都聽見。不論他們是否認同這句話,隻要他們聽見了,這句話就會像一顆種子,植入他們的腦中、心裏,隨時可能萌芽而展延開來。
文人多仿聖賢,多重禮儀,哪怕是虛偽的賢德,至少在大庭廣眾之前,總是要做做樣子的。之前學院還未正式開學,刑風在少學掛名聽課,已經是受了不少冷待偏見,莫葉不想讓學子們對刑風的這種冷漠隨著他回歸幼學,而讓幼學的同學們也染上。
在少學,麵對的都是師兄,憑莫葉的力量無法做些什麼。但在幼學,大家都是同輩,總不能讓刑風再這麼待下去了。即便不能改變所有人對刑風的偏見,盡自己的力能扭正一點也算是一點。
莫葉暗自為某個目的而努力的那段嘴麵上的話,總算是取得了一些成果。聚集在一起的學子們有一部分人朝莫葉這邊看了一眼,還有一些學子湊近在一起小聲嘀咕了幾句什麼,不知是根本沒聽到莫葉所說的話而在聊著私事,還是討論著莫葉剛才高聲說的那幾句話。
總之對於其他學子的反應,莫葉一概不理,似乎那段話隻是她想對刑風說的一樣,她隻是注視著刑風,目光沒有偏移一分。
木頭師兄刑風總算開了一分竅兒,但他胸中墨貧,對此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感謝之意,隻是對莫葉重重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