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喬崔在幾年前離組,他與陸生應該是一個組的人,做著類似的事,像這樣匿形潛伏的事應該是常常要做。
可他在離組後做了幾年樵夫,習慣了攀山砍柴,倒對這本應做慣了的事產生了一絲陌生感。
壓抑著心底的些許煩躁,喬崔縮身趴在樹冠間的鳥窩上,隨著時間的推移,心裏隱隱有些不安,心中想,這陸生該不會是看穿他的謊話,早從別的門進城去了吧?
正當他這麼想之際,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屁/股被什麼東西狠狠的釘了一下,他先是一愣,旋即想道:該不會是昨天被自己趕走的這鳥窩的主人回來報仇了吧?念頭至此時,他正要竄身躍起,卻在一轉臉時看見了倒掛在樹梢頂端的陸生。
喬崔神情一動,剛要開口,轉而又把話全咽回肚中。他此時身形已轉了一半,幹脆就撐著鳥窩倒立起身,雙腿交錯扣住樹冠,以一個靈猴倒掛之勢攀上樹梢。緊接著他撐在樹幹上的手推出半掌,交錯勾於樹梢上的腿一沉,身形如壓彎了的弓骨,借勢翻身到了樹的頂端。
兩個動作銜接緊密,用時極短,消耗的是一個人筋骨的柔和度和技巧的嫻熟度。
幾年過去了,喬崔以前通過反複練習在身體裏存著的東西一直沒有變過。若說有變,那也隻是他的心中所想,不再像以前那麼單一罷了。
喬崔剛攀到陸生剛才倒掛的位置,就見陸生已經提前一步勾上了一根樹杈,然後身體如滑落樹葉的露珠一樣,順著樹杈落下樹去。貼身在樹梢上的喬崔就見陸生落地後,又如被風抖落的鬆球,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定住身形。
伏身在樹下一簇矮灌木後的陸生仰頭抬手,朝樹上的喬崔勾了勾手指頭。
喬崔遲疑了一下,緊接著如剛才陸生那般滑下樹來。
兩人在灌木叢後默然伏地片刻,見周圍沒什麼異樣,這才各自起身,整理了一下表情,旋即互相將對方瞪了一眼。
喬崔扭動了一下因為保持一個動作太久而有些僵硬感的身體,然後瞪著陸生道:“怎麼去了那麼久?我還以為你跑了。”
陸生有些不情願的說道:“我怎麼跑,你不是說其它幾門都已被你打過招呼,唯獨此門還來不及說麼?”
喬崔幹咳一聲,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多費唇舌,轉言又問:“要你買的魚呢?”
“還買魚呢,你給我的那點銀子,隻夠買幾條小魚,哪裏買得到能裝下一柄三尺劍的魚啊!”陸生說罷撇了撇嘴,目露疑惑的又道:“如果不是以前見過你,我真懷疑你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這像一個在京都待了幾年的人該有的常識嗎?”
“雖然我是在京郊住了幾年,但一直是住在西麵,跟這東麵又不熟。”喬崔辨了一句,轉言又問道:“沒有魚,有沒有帶別的?”
“那當然,去了這麼久我可沒偷懶。”陸生笑著指了指身後不遠處,“想到你的手藝,我專門拖了一車柴來。”
喬崔失聲道:“都是你砍的?”說罷,他向陸生所指的地方看了幾眼,卻什麼也沒發現。
“砍柴我可沒你在行。”陸生有些難為情的搓了搓手,“我砍了一些,不夠,路上把別人的一車柴買了過來,拖著走了一路,這不是沒勁了嗎!”
“你……你可真會花錢呐!”喬崔麵露無奈神情,默然片刻後,他恍然又道:“你這是要把我當拉車苦力使啊?!”
喬崔跟著陸生拉上那車柴,來到城東朝霞門前,不巧正好排在那一家三口身後。
喬崔望了望那家人帶著的孩子,想到剛才這孩子似乎是發現了自己,此刻站在一起,他不禁覺得心裏有些恍惚。
若按以前的做事喜歡,在潛藏身形的時候,若是被發現,則是要與那看見自己的人離得越遠越好的。
如果必須與看見自己的人處得這麼近,要麼是自己被抓,要麼是自己要殺人滅口。
喬崔看著排隊站在自己前麵一步的那個孩童,心裏念頭起伏。就在這時,那孩子忽然回轉過頭來,這一幕讓喬崔怔住了一下,不過下一步他就見那孩子遞過來一條汗巾,他又是一愣。
“大叔,擦擦汗。”稚氣的聲音傳來。
注視著那孩子如黑瑪瑙一樣的瞳子,喬崔心中一暖,剛才還在想的關於逃命與滅口的問題瞬間飄逝。他柔和一笑,接過汗巾擦了擦,在還回去時,他心中忽起一念,問道:“你認識我嗎?”
那孩子聞言,眼中貯滿了疑惑。似乎是因為喬崔的這個問題太奇怪,讓這個孩子對他亦產生了一絲質疑,孩子沒有再說話,隻是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