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是那個人擅長的活計。”
林杉的回答語態平靜,這種有些過度了的平靜讓莫葉聽來心生錯覺,似乎能感覺到他語氣中的一種不自信。
莫葉想了想後質疑道:“這種作為也算是一項技能麼?未免有違人道。”
“道義是由人發覺總結和維持的,但在多戰多災的亂世,需要用生死去稱量這種東西,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林杉說到這裏頓住,沉默了良久後,他才再開口:“即便是太平盛世,世上也不乏殺手這一職業,而他其實就是幾年前二組的一名殺手。”
事涉林杉,莫葉一時窒住,不知道該作何言表。
“原本他也隻是雙燕之一,後來大家發現他除了輕功佳,在短兵器上有很大天賦。一開始他隻是包攬了喬崔的刺殺任務,可漸漸的,組裏所有刺殺的任務,大多都丟到他的身上。”林杉說到這裏不禁搖了搖頭,“現在想來,這麼做對他很不公平,即便包括我在內都覺得這是自然而然的事。”
“這種事都能代勞……”莫葉遲疑了一下,“難道與剛才那位姓喬的叔叔有不一樣的關係?”
“被你發現了。”林杉淡淡一笑,說道:“不錯,他跟喬崔同為二組雙燕,經常一起出任務,除了倆人搭配十分默契外,還因為他與喬崔有一份叔侄關係。不過,他隻比喬崔大十一歲,並且與其長相相離太遠,組裏的人一直覺得他不是喬崔的親叔叔,可能連那個崔姓都是他自己糊弄的。”
喬崔的叔叔崔……莫葉忽然想笑,可又不知怎的笑不出來,也許是出於對已故之人的尊敬之情吧!沉默了一下,她才不解的問:“他沒有名字麼?”
“嗯,組裏很多人都是這樣,隻有姓沒有名,有的人甚至連姓氏都是自己憑著好感造的。”林杉頓了頓後繼續說道:“諸如陸生、柳生,便是用的假字代名。組裏名字用甲乙丙,一二三等等代替的,也不在少數。他們大多是戰亂災荒清洗後的村鎮裏活下來的人,能活著已經不易,有些人已經放棄的尋找家人,但有一部分人還是執著於此的。”
由林杉的話,莫葉忽然想到了石乙的身世遭遇,即而想到了自己。
比起那些人,自己是無比幸運的,可轉念一想,自己也未必是如此幸運。他們是被迫與親人分離,而自己更像是被父母拋棄的孩子。但想想從小到大師父對待自己的種種,又似乎不盡如此。
莫葉望著林杉,眼神在不自覺間變幻了一下。
林杉看見莫葉眼中的神情,一時會錯了意,擱下短劍後接著說道:“其實喬崔原本也不是那麼想找到他的家人,但在崔死後,他自取了這麼個古怪的名字,並一直叫著要弄明白自己究竟姓什麼,直到離組,組裏不少人也明白他的真實意思。”
莫葉下意識裏應了一句:“喬崔比崔喬叫起來聽著古怪。”她在微頓之後又道:“但我感覺,他離組的原因似乎不隻是要尋親,而是心中有怨。”
“他的確有怨,並且是對我的怨憤,這幾年間淡化了一些,隻是淡化終究不是完全消除。”林杉輕撫著桌上那柄劍的劍身,麵色平靜如水,“崔死前一年的時間裏,經常對其他人說,他覺得他的劍越來越沉,因為他殺了太多的人。隻是他也沒有請退的意思,依舊在繼續執行刺殺的任務,但在每次完成任務回來後,他都會怕得要命。”
“一個非常怕死的刺客,他就那麼被戲謔了大半年,不過,現在反而有不少那時笑過他的人在後悔。”說完這句話,林杉也笑了笑,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什麼。
莫葉望著那沒什麼溫度的笑容在林杉臉上漸漸淡去,她沉默了一下後開口道:“他既然害怕,又為何要勉強自己,這有些矛盾。”
“他是病了。”林杉看著莫葉,抬起撫劍的手伸出一指,點了點自己的頭,“他的腦子裏出了問題,快要控製不了自己,可惜我和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莫葉愕然,但又忽然明白,為什麼剛才喬崔走時要強調自己的腦子沒病。在沉默了片刻後,她又問道:“那後來是怎麼發現的呢?”
“是廖世。”林杉歎了口氣,“崔為我擋了一劍,雖然受傷的地方不是要害,可刺傷他的劍是淬了毒的。我派人連夜將廖世從當時周朝皇宮裏劫了出來,還是沒能救得了他。但那一次,廖世卻診出他的腦子出了問題,似乎是長了個痼結。
“廖世想切開崔的顱骨一探究竟,若不是他用藥延了崔的命,讓喬有機會跟他說了一晚上的話,否則當時的喬聞言暴跳如雷,幾乎沒被勸住的要殺了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