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遲疑後,岑遲又有些困惑地道:“我不明白,他既然已經知道我跟林杉的同門關係,為什麼還是會讓我幫他做一些事,而不是遣走我?”
“現在我可以給你兩個解釋原因。”溪心沉吟著道:“第一,他是誠心臣服於當今皇帝。基於此原因,那麼你幫他就等於幫皇帝,而你與林師弟齊心協力,或是說你與林師弟的同門之誼,於他而言都是無礙的。第二個原因,可能他有著與北國君主一樣的心意。北籬一係,分別有兩名傳人在幫助勢頭相對的兩個國朝,北國君主並沒有因此就放棄對咱們的師伯的重用,你可明白?”
岑遲點了點頭,說道:“我希望丞相是你說的第一條裏的人,但縱觀相府裏的一應表現,不難看出第二條存在的可能,可是為何皇帝似乎一點覺察也沒有呢?”
“史靖實有治世之才,皇帝對他應該是心存一些不舍,還在放寬對他地觀察時限。史靖若不動,皇帝獲得的可不止是一個人才。他可以為了征西足足觀察十餘年,如何舍不得時間為了一撥人才謹慎觀察考驗。”這番話說完,溪心轉言又道:“這些拚出來的圖,你交了多少出去?雖然不完整,但若落在有心人手裏,想要逐一破壞這些戰策布局,還是有許多機會的。”
“交出去了一些,但那些交出去的圖被我改動了不少。”岑遲想了想又道:“待會兒回去,我得想辦法再改動一些圖的順序。”
“不。”溪心抬起了一隻手衝岑遲平掌搖了搖,說道:“相府裏的圖紙你不能再動了。如果丞相真有逆心,你之前的行為一旦被他看出,哪怕你沒有改動圖麵上的線路,隻是顛倒了某些部位的順序,這也足以讓他對你起殺心。”
略微思酌後,他又說道:“如果沒有了防守的機會,那麼進攻也是防守之道的一種。我忽然有些明白,你去青川有必要的意義,這意義不隻是因為你要尋找他的所在。”
得到大師兄的認同,岑遲心裏暗覺欣然,可他很快又歎了口氣,說道:“我也是不想在相府待了。丞相似乎使人冒刻官印,師哥出事的前一天,我還無意中在那群人手裏看到過類似帝璽的仿造品。雖然我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師哥的事是不是他們幹的,但隻要一想到這些,我待在那裏就覺得渾身難受。”
“這不太可能吧……”溪心的眼中流露出一絲驚訝神情,“他即便敢刻,也未必敢用。這類東西用一次就會引來許多方麵的注意力,此法雖然很強悍,但也是非常容易引火燒身的。”
對此岑遲沒有立即說什麼,猶豫了一下後,他伸手深深探入懷中裏衣最裏側,摸了許久終於摸到一樣事物,取出後放在了溪心的膝前。
溪心的目光很自然的落在那一樣事物上。
岑遲掏出來的是一個形狀有些古怪的木塊,而溪心的目光隻是在那木塊上凝聚了稍許工夫,他就已能看出了那木塊的‘身份’,輕聲說道:“這是林師弟喜歡擺弄的東西。”
他沉默了一會兒後,從那木塊上收回目光,轉眼看向岑遲,遲疑了一聲:“你……”
“我還沒有去見他。”岑遲搖了搖頭,又道:“這樣東西便是我在相府裏無意撞見那個偽造官印的人時,他不慎掉落的。”
“那人有沒有對你起疑?”溪心目色一凝。
“談不上。”岑遲伸手拿了擺在地上的那枚木塊,置於掌心慢慢摩挲著,“這東西從外表來看,是毫不起眼的,一眼看去,它就是木匠在造家具時隨手鋸下的木板一角。那個人說不清這東西的由來,更不知道這東西的意義之重,當時他真正非常不想讓我注意到的,是他手裏的偽印,倒沒在乎這樣東西的遺落,走得倉促。那時候他估計也不會擔心我看出這木塊的玄機,因為他並不知道我師出何門。”
“可丞相知道,他兒子也知道。”溪心忽然開口,語調有些發硬,“剛才你也說了,你知道他們知道。”
“那個人不會告訴丞相這些的,這樣的失誤會毀掉其前程。”岑遲輕輕搖了搖頭,表現出他對此事並不擔心的態度,“我觀察過此人,雖非賣友求榮之輩,但也不是個為忠義輕去利益的人。”
溪心的眼中浮過一絲微諷笑意,說道:“當然,能入丞相慧眼,成為相府座上賓,雖然丞相主重這些幕僚的才能,但基礎的品性也是不能差到哪兒去的,至少不能因為這點細枝末節給他惹麻煩。”
他的話說到這裏頓了頓,眼中那絲涼薄的微諷笑意漸漸斂去,最後隻剩下嚴肅。他注視著岑遲,用警示地口吻再次開口道:“別人如何,我無權也沒興趣去論,隻是你,我不想看你有任何失誤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