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對自己來說,算是同伴,但阮洛對自己來說,是責任,是自己被某些人安排到宋宅所要履行的責任。
來到阮洛的書房所在的院落,莫葉還沒走近,就聽見屋內傳出“劈劈啪啪”的聲音。她在傾聽片刻之後,又略思酌了一下,想起這應該是算珠互相碰撞發出的聲音。那天她第一次看見阮洛書桌抽屜裏的那把算盤時,阮洛曾當著她的麵撥弄過一番。
門口侍立的兩名丫鬟看見莫葉走近,連忙矮身一福,輕輕道了聲:“莫姑娘。”
莫葉微笑著施禮,亦是以極輕的聲音問道:“少爺什麼時候進書房的?”
宋宅目前大部分仆人還是用‘少爺’來稱呼阮洛,或者前麵綴一個‘表’。這可能是因為宅中大部分仆人都是服侍慣了宋老爺,對這位來得比較突然的少爺還有些陌生的緣故。而像白桃那樣已經開始稱阮洛為家主的情況,畢竟是少數。
兩名丫鬟聞言遲疑了一下,其中一個丫鬟反應快一些,便回複道:“表少爺吃了午飯後才進去的,算起來…在裏麵待了不到一個時辰。”
隨後,另一名丫鬟又道:“表少爺說,我倆不用在裏麵侍著,所以我們隻好站在外麵了。”
莫葉點了點頭,微笑著道:“可能是他需要安靜的環境,好能專心做一些賬目,我進去看看他。”
除了那天阮洛從金老板那兒拿回來的一摞陳年舊賬本,宋老爺身為他的舅舅,猝死異地,也還有許多生意上沒整清的賬目,需要阮洛今後逐步辦清。莫葉話中所說的情況,宋宅裏的仆人大多也都心裏清楚。
侍立門口的兩名丫鬟自然知道莫葉到來的職責,聞言沒有再說別的什麼,隻微微躬身,目送莫葉步入書房。
書房的門本來是半掩著的,莫葉進門時猶豫了一下,終是選擇沒有敲門,直接走了進去,但留了個心,把腳步放得極輕。
邁過門檻,莫葉又輕輕將房門掩上一半。待她轉過身來,就看見坐在書桌後方、凝神專注似是正在思考什麼難題的阮洛,以及書桌上稍顯淩亂的幾本平攤開的冊子。
書桌上那塊一般作為文人鋪紙揮毫的位置,此時放著的是一把算盤,倒是算盤的右上角,壓著一張白紙,上麵似乎寫了些字,但是排列得十分淩亂,像是隨手而至的結果。
阮洛一邊思索,一邊翻看著攤開在手上的一本帳冊。
帳冊上書錄的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字,那些字毫無章節的美觀,有的整個一頁,上頭的字都集成了一塊,隔著距離一眼看去,仿佛是字糊了墨一樣。但觀阮洛此時的目光微動,眸子清亮,仿佛他能從這黑壓壓一片的小字中看出他需要的路徑。
這些數字排列的路徑經他的手指撥弄於一排排算珠間,又得出一種新的、更為清晰的路徑,再由他執筆記錄於另一冊空白的手抄冊上。
莫葉在一旁安靜的觀看了片刻,發現實際情況好象又不是如此。
在阮洛手中的冊子翻到中部時,他每次伸手在算珠上撥弄的速度都很快,而且持續的時間也很連貫。但在逐漸翻到冊子最後幾頁時,他仿佛遇到了難題,每次伸出手指壓上算珠,隻撥一兩下便停住了。
冊子上的賬目,計算到後頭,進度變得困難重重。這個難處表現在阮洛的手指動作裏,即便此時是外行人看到這一幕,也該能明白,阮洛的計算思路遇到凝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