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1)、稠雨惹憂愁(1 / 3)

倘若這種虛情假意已沁染了他的心性,那便也滲透在日常生活的每一個細節中,又細密如滲透到旁的人每根毛孔裏……

可殺手也是需要朋友的,而他們唯一的朋友小淩,倘若真是這樣的一種存在,叫他們怎麼不心寒?即便他們知道這是伏劍師叔故意而為的結果。

小烏有一瞬間希望,伏劍師叔能夠改變主意,就是把小淩培養成心性凶悍的“殘狼”殺手,那麼他至少在暫歇“捕殺”任務時,還能與同伴有幾句共語。

但若成了“童心”殺手,便從來不會有什麼真心了,這包括或許在某一天,宗主想借小淩之手滅掉他們的時候。

“殘狼”殺手尚有心存半縷恩義的時候,“童心”殺手則是將純真孩童的麵具縫在了臉上,最擅長悄無聲息地殺人。他們劍鋒所指,要你死便死,你連絲毫回還的機會也不會有了。

小烏怔然看著小淩,分不清剛才他那隻是無意說的一句話,還是真的特意連對和尚都留了絲殺心。而小孫則沒有看小淩,隻是注視著小烏,想要分辨他眼中的那絲一閃即過的複雜神情。

伏劍師叔在聽到小淩的話後,隻是稍微沉吟了一下,旋即笑著說道:“你想記,就記吧。我剛才也說了,你們上山進了寺裏,想做什麼,就都是你們自己的自由了。”

聽到伏劍師叔再次提到“自由”這兩個字,兩名少年卻不再像初次聽見時那樣覺得輕鬆與期待了。他們仍然不敢輕易接話,但他們此時對伏劍師叔的畏懼,已然又加深一層。

小淩的神情則沒起什麼變化,隻是認真回複道:“小淩記住了。”

天空忽然滑過一道閃電,淡紅色的電光自半空中起步,一直滑到海平線,在愈來愈昏暗的雲層間,拉開一道長長的傷口。不過,這道傷口不會流血,並且隻在出現一瞬間後便“愈合”了。

——隻是不知道,這快得不留痕跡的劃痕,會不會在雲層的深處,已留下難以複合的溝壑?

紅色的電光也在小淩極為年輕的臉龐上印下一瞬,但或許是因為他的眸色足夠平靜,所以大部分異紅的華彩都體現在了他眼中,由瞳光反映出來,這讓正端正注視著他的小烏忽然頭一次有了一個切身感受:小淩的心性成長,已經遠遠快過了他身體的成長,也遠遠快過了自己和小孫。

他,已經隱隱有了伏劍師叔的影子。

而他,會在不久的將來,以更年輕的資曆,取代伏劍師叔的位置麼?

……

瓢潑大雨即刻傾下,這四個人雖然學習著殺手的法則,今後也隻會以刺殺活動,做為謀生計的手段,但他們畢竟也隻有一副血肉身軀,沒有必要與自然力量硬抗。

就在沙灘上,找了個最破、所以客人也最少的布棚茶攤,四人坐了進去。

叫上桌四碗熱茶,各自端起搪瓷碗,但沒有立即飲用,而是微傾茶碗,耗去半碗茶湯,隻洗了洗手。

今天在海邊紮棚子賣飲食的,都是跑了將近二十裏路來到這兒的內城商人,所有淡水與食物,都是從內城運來,頗費了些人力周轉,待到出售時,定價自然也會稍高一些。

鋪子裏忙活的夥計見圍坐桌旁的客人竟拿這樣價格不菲的茶水洗手,每個月工錢沒有多少的夥計不禁暗暗覺著心疼。

但看那帶著三個孩子的年輕男子出手爽快大方,夥計又是暗暗一歎,隻在心中道:別人都不心疼,我又操什麼閑心、湊什麼熱鬧。

臨時茶鋪的夥計卻不知道,這種洗手行為,是作為這四個人所在門派的一種規矩。行走在外,為了防止被人下毒,他們專門練有一種手段,用茶水洗手的行為,其實不是以水洗手,而是以手‘洗’茶。

他們在倒茶水之前,已經悄然在手上沾了些許粉末,中等、及以上的毒藥,都逃不過這種藥粉地測試。

原本在這海邊,不遠處就是巡檢兵士,緩緩來回行過,在這種環境裏的商鋪即便是臨時的,應該也不會存在這種下毒的險惡事,但作為他們派中之人,對某些規定的自覺遵守程度,已經深刻入心,不會因為環境的貌似安全,就擅自更改章程。

這種古怪的行為,實也跟他們不做尋常事的職業特性有關係。

試過茶水無毒,四人才淺啜一口,這樣的舉止,也幾乎是照著整齊一致的節奏進行。

習慣動作輕微地放下茶碗,並非因為他們心性溫和,而是他們的職業,要求他們必須有一雙細致到每一寸肌肉都靈活自如的手,這樣才能幫助他們在開鎖、揭瓦或是觸解機關時,能有更多一份的穩算。

遠望天外雨幕,他們無心欣賞雨景,隻是在等待著不久後就會靠岸來接他們走的小船。

才走不久的葉諾諾與莫葉怕是沒有機會知道,這一行四人逗留在觀景台不走的另一個原因了。

他們的確習武,但根本不是什麼京都武館的弟子,一身武館著裝隻是一種身份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