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服侍葉家大小姐多年,跪在後頭一步的兩名葉府大丫鬟從未見她這麼難受過,瞬時懵了一下。
特別是被葉老爺從一堆丫鬟中挑選出來,專門貼身服侍她的小玉,雖然她比身邊的小丫要大膽許多,可這會兒她也已經慌了神,不及站起身,就以膝為足搶了過來,扶住葉諾諾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葉正名墜馬以後,就近送到皇宮救治了一番,不久前二皇子親自送他回葉府,還隨身帶著一名禦醫。到了葉府後,二皇子與阮洛商議什麼去了,禦醫則一直留守在葉正名的臥房,此時他看見葉諾諾憂恐過甚的症狀,立即也湊了過來。
禦醫取出銀針,隻刺了葉諾諾一處穴位,就見她慢慢止住了嘔吐,但人也似半昏迷了過去。
不等小玉急著詢問,禦醫即叮囑道:“葉小姐急鬱攻心,最好需要先緩一緩,免得傷到身體。你送她回房躺下,我馬上開一道方子,助她鎮定心神。”
“謝謝禦醫大人。”見葉諾諾的不良狀況似乎穩定了些,小玉稍微緩神,謝過那禦醫,她又對一旁的小丫說道:“我送小姐回房,小丫你留下,抓藥的事就拜托你了。”
小丫心頭也是一片慌亂,餘不出精神回答,隻重重一點頭。
葉老爺一出事,整個葉府的仆人都慌了,他們倒不會趁亂做出什麼於主不義的事,隻是現在大部分人都如抽去了拉線的木偶,隻剩呆呆跪在庭院間的意誌了。
到了這種時候,小玉心頭雖亂,但她也很清楚自己現在應該做什麼。
葉府不大,仆人也不算多,葉老爺名下也沒有田產商鋪什麼的需要打理,府上事務簡單,似乎也是因此,沒有設管家一職。但若觀察日常生活中眾仆役裏的許多細節,兩名大丫鬟的職能合並起來,其實就相當於是一位管事了。
此時她倆若不繼續堅定地擔起這責任,卻與庭院裏跪著的那些仆役一樣,什麼也不做,就隻是跪著哭,那整個葉府就徹底沒人管事了。
領袖、即便隻是一群仆役裏的領頭人,她們擁有的一部分尋常人難以達到的可貴精神,便愈發會堅定的體現在動亂發生時。
小玉是可以拿主意的人,早些時葉老爺把她安排在葉諾諾身邊,就是看中她的意誌力。無論葉諾諾如何利誘恐嚇、軟硬兼施,老爺吩咐下去的看管葉大小姐的事,在她那兒可以得到不偏不倚地實施。
小丫則沒有這種心態素質,葉諾諾常常唬她,一唬她還就真信了,致使掌握了這一“歪門訣竅”的葉諾諾常拿唬弄小丫的事兒當日常消遣。然而小丫會如此耳根子軟,除了膽小,還因為她做事時的嚴謹性格。對家主吩咐的每一件事,她都做到了一絲不苟,因而她除了不會分身術,府裏所有事務,她都能做到。
這項特點在此時尤為可貴,即便府裏沒人做事了,隻要小丫還鎮定,那麼她便能成為全能候補。由小玉指揮,小丫可以將葉府裏裏外外所有事都做到位,包括拿著禦醫開出的方子,去葉正名自己設在府內的藥房稱藥、生火、熬藥,全程一氣嗬成。
最主要的,還是今天她們陪伴在大小姐身邊,小姐出去時是好好的,到回來了,她們仍要把小姐照顧得好好的。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到老爺出事了的時候,這個信念在她倆心裏就格外堅定。
這或許跟葉正名平時沒少對她們說的一句話有關。
“我最珍視的,我的女兒,今後就托你們多留心照顧了。”
……
說實話,剛到葉府那會兒,看到葉府全體仆人在葉老爺臥房前的庭院間跪下,任大雨在身上刷打,也沒人起身,這名二皇子帶來的禦醫心裏滿是震驚。
這種情形,與他當職的皇宮裏某一情況發生時,十分相近。然而皇宮內若是有那類事發生,一定會有各職司的主事官配合主持這類禮式,可葉府裏此事件的起源,隻是因為有兩個仆婦在庭中跪下,隨後跟著跪的人便一個一個增加……
然而禦醫很快又將這個念頭強壓打消,因為他看見,麵對這一幕,二皇子王泓的臉色變了變。
不論是不是在向皇帝家的人行大禮,還是向天意祈禱葉老爺平安,葉府仆人當著皇族擺出這種陣仗,之後又遲遲不起來,總是容易讓人想到某種忌諱處的。
但冷靜下來的禦醫又必須考慮一個問題了,葉府現在近乎無仆役可用,難道要他一名禦醫差遣二皇子的近身武衛,去給葉家做仆役該做的事?
如果是葉家的仆役死絕了,這事或許勉強可行,但事實是,那群仆役就跪在一牆之隔的庭院裏……可他叫不動!
皇子殿下那邊又不知道在做什麼,留守在葉正名病房裏的禦醫一時隻覺得兩邊難做,也有些焦慮。
幸好此時打外麵回來了兩個葉府丫鬟,這倆人還能頂些事,一個照顧葉家小姐,一個給他打下手,勉強也夠用了。
小丫看了一眼床上處於半昏迷狀態的老爺,再轉頭看向坐在桌邊,正提筆寫藥方的禦醫,她很想問老爺現在的情況,但皺眉一想,覺得此時最重要的事,還是先穩定好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