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5)、前輩義(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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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書房內略顯怪異的氣氛,或許必須由一個人做出接受書房主人禮待的行為,才可以化解。

就如一個人太久不笑,臉上的每寸皮膚似乎都僵住了,然而待他終於願意笑了時,他才恍然覺得,其實露出笑臉也沒那麼難。微笑隻要在臉上浮出一縷,那笑意很快便會綻開在臉龐的每一寸肌膚。

莫葉一坐,書房裏的氛圍似乎頓時變了,變得緩和隨意了許多。

其實剛才對視的幾人也沒有那麼劍拔弩張,但當時氣氛到了一個由鬆至緩的臨界點,卻一直無法突破過去,那大家便都會覺得有些焦慮了。

莫葉坐下後沒過多久,伍書也跟著坐下。

到了這時,端坐書桌後的厲蓋又開口,接著說道:“我要聽你們自己解釋,為什麼要在我練功的時候窺視?”

初聽此話,伍書神色頓時又是一陣收緊。

但這話似乎不是隻在對他一個人說,莫葉搶在伍書前頭,神情認真地解釋:“是小女子任性慫恿,纏著伍叔叔求了好幾天,他才勉強同意。”

正因為厲蓋前頭說了,她是外人,而因為她這個外人的存在,他才暫時對伍書免了上司的威嚴,隻憑待客之禮,所以莫葉就是要借這個勢頭,能把伍書的罪責往她身上多攬點,就盡可能朝這個方向努力,厲蓋應該不會為難她這個客人,至少不會拿出他統領府的那套懲戒之法。

至於她與厲蓋之間,還隔著師父林杉的那層關係,她倒暫時沒有去想。因為厲蓋剛才隨手拂出的那片葉子,她一時還不太自信,這一層關係對他有沒有影響。

莫葉在神情較為嚴整地說完這段打頭陣的話後,她又自座椅上站起,往前邁出兩步,規規矩矩以女子之禮,向書桌後的人矮身福了福,嗓音稍緩地道:“小女子久聞厲伯父‘武神’威名,一直想身臨近處仰視一番,不想隻因一己貪玩,冒犯了厲伯父,牽累了伍叔叔,實在是大罪過,甘願受罰。”

莫葉話語間直接改稱謂,為了表明此意,對伍書的敬稱還增疊一字,意圖將幾人之間的關係拉近和善,甫一聽來這態度是變換得有些急了,顯得有點虛情假意,但如果厲蓋真的重視他與她之間隔的那層林杉的關係,或許他對此又不會覺得奇怪。

在莫葉說到後麵那段話時,靜坐於桌邊的伍書臉色沉浮了一瞬。

而待莫葉這一長串拉關係的話說完,厲蓋隻是淡然一笑,臉上幾乎未見什麼歡喜之意。

莫葉在說完話之後,也不待他人吩咐,很隨意的自行回到座位上坐下,仿佛這裏真是自己的親朋好友家。

但在她轉身的那一瞬,她心裏其實也在不安敲鼓,暗道:我剛才已經盡可能把禮敬抬高的話說得圓滿,若擱在別人身上,即便不領情,大抵也會假意顯點善容,但此人卻依然絲毫不露情緒,不知道是平時性情就是如此,還是真的冷硬做派,不易被人討好?

隔了片刻,莫葉終於聽見厲蓋開口,他帶著些許笑意說道:“你剛才那可不是在仰視我,而是在俯視,準確說應該是窺視。”

話至此處稍頓,他很快又自行接著道:“但這不算可靠的理由。伍,是我的下屬,助我多年,我確信自己懂得他的行事做派,不是你纏上他幾月半載,他就能同意為你違紀。”

厲蓋隻思索了片刻,一句話就把莫葉剛才費心編了一堆的話剝光得一絲不掛。

對此莫葉也心知肚明,她除了清楚自己在撒謊,也很清楚,厲蓋對伍書的評價,準得不差秋毫。

她的心微微下沉,也慢慢低下頭,自覺放棄了繼續編的念頭,悄然側目瞄了伍書一眼。

“剛才我問你們的那個問題,我不想再重複一遍,這不是我求著你們回答。”書桌那邊,厲蓋已又開口,“自己說吧。莫葉不必再編了,伍,不可瞞篡。”

伍書隨即開口,對厲蓋命令式的話語,此時的他也遵從得絲毫不差:“因為《乾照經》。”

莫葉聞言,差點從椅子上歪了下去。

書桌那邊的厲蓋卻總算是麵現一絲微笑,但給人的感覺,大抵跟一種良好的情緒無關,隻像是因為他終於解決了一個問題而給出的信號——他每天都要解決很多問題,這類事差不多已經難以牽扯到他的情緒浮動。

“你盜書,果然是為了她。”這話說完,厲蓋擱在書桌上的手屈指隨意敲了兩下,聲響不大,而他整個人的威嚴氣勢在此之後,仿佛被弱化了許多。沉默片刻,他接著開口,語氣也變了,有些悵然之意:“十多年前,也有一個人在我的眼前,做了類似你三年前做的事。”

伍書臉上現出一絲驚訝神情。

莫葉也神情恍惚了一下,但她隱約好像記起了什麼事,雙眸漸漸亮了起來。

“我一直不認可那個傻子習武,說他是傻子,並不是罵他。但偷我書的人,卻持有與我截然相反的態度。不過如果不是他堅持己見,也不會做出偷書的事。”話說到這兒,厲蓋含笑頓聲。而待他再開口時,他已經收起了剛才那絲蘊於話語間的惆悵,淡淡說道:“如果不是在今天當著你的麵確認此事,我或許還要以為,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