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6)、一聲叮囑(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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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時起,王哲嘴邊常掛著的一個地方就是大青川流域。

這倒不是因為他遊曆計劃的下一站會去那裏,他隻是因他那皇帝父親之憂而憂,也總是思索著要盡早把那塊地方收入南昭領地的事。

一旦有閑就會思慮此時,並非因為王哲是個好戰之人,而是因為那地方住著一群蠻人,每天淨做些打家劫舍、屠戮無辜的惡事,實可謂禍害一方的惡勢力。即便是普通百姓,聽了從那片地方傳出的慘劇後,都恨不得揮菜刀怒去懲凶。

川州駐軍詭異的自然消失之後,那群蠻人竟也開始籌備了地方稱帝的事,不把那處惡瘡揭了,大青川好好一條淡水資源豐富的大江流恐怕今後一直都無法造福百姓——沒有百姓敢和願意去那片地方耕種居住。

王哲身為皇家宗室之子,不論他今後會不會當選儲君直至登上帝位,他都有管這件事的資格和義務。

阮洛作為王哲的好朋友,也曾考慮待大青川那一帶地域太平了,不論別的商家願不願意,他必當第一個這般做,要竭盡所能將行商線路串到那邊去。哪怕這麼做,會使他主持的這些商鋪經曆一段較為漫長的虧損期,那他也要盡自己所能的讓那邊的物資流通活泛起來。

像這樣傻子的做法,目前恐怕也就隻有他想象得出來,且真的認真考慮過實施行動。

即便像燕家這樣的大商賈,也不會允許可以預見的虧損發生,生意人似乎都有這種通病,錢賺得越多,錢袋子就束得越緊。

所以燕家即便再有奉獻精神,也絕不可能現在就將生意路線擴展到大青川流域,那裏的人不做生意,他們隻會“搶”這一招。

站在書桌前的阮洛看了看鋪開在桌麵上的畫軸,又抬頭看向此時也正向他看來但意思含蓄的南昭皇帝王熾,他已經感覺到了此事中存在明顯疑問,但又琢磨不透桌對麵站立的那位帝王的籌謀,所以他隻是目光定住,沒有說話。

王熾臉上的微笑還在,慢慢說道:“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燕家忽然新增這條商線,又為什麼我對這條商線能掌握得這麼清楚?”

阮洛忍不住道:“莫非是燕家遵循了您的意思?”他說這句話的語速極慢,因為就連他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這句話。

燕家在三州大地行商,雖然與王氏朝廷合作融洽,但燕家的根基畢竟還在小梁國。無論家族生意做到如何龐然的程度,分部的資產甚至已經逾過總部,但燕家的總賬目辦事處仍然紋絲不動的矗在小梁國境內。這說明了一個問題,表達了一種沉默但堅定的態度。

燕家也是誠心穩守小梁國,才會把自己的要害機構一直放在梁境——哪怕燕家一直不幹朝政,這麼做看起來有些故意之嫌。

然而一旦這種平衡有了傾斜,哪怕隻是疑似傾斜,燕家對小梁國推心置腹的依賴,便很可能在瞬間顛覆成把自己的脖子緊挨在了至高皇權的刃口上。

小梁國雖然小,但在如今也已經成長為一個體係成熟的國家,你一天是這個國家的國民,便休得放肆。

即便燕家想要放肆,也應該先把退路準備好,先把自己的脖頸要害挪得離那刃口遠點,然後行動,這才符合常理。生意人怎麼就不會算利害關係呢?

難道是因為燕家決心將大旗倒向南昭,因為倚上大樹,才會在小梁國麵前有恃無恐,這般囂張的明著幹?

不對啊,這明顯不符合燕家人辦事的脾氣,燕家總會的那些骨幹經曆了這麼多年風雨,可不是白活過來的。

阮洛此時心裏有著百般頭緒,並全都蒙上了一種質疑的色彩。而此時王熾的心情也有些漂浮,因為阮洛問的那個問題,在今天他終於決定對這個後生說出來。

“也不能全算是遵循,準確的說,這是一次需要冒些險的合作。”王熾緩緩開口,臉上的微笑漸漸斂沒,“在今日之前,隻有兩個人知道這件事,並且他們都像今天的你這般,臉上麵現掛著質疑。”

阮洛臉上的質疑神情變成了驚異。

“我最好的兩個朋友都擺出了那種臉色,倒叫我也禁不住質疑。”王熾收起撐在桌沿的雙手,右手向左、左手向右的絞著探入袖中,那形象看上去與舉止端正莊重的帝王偏移了太多,他此時的樣子更像一個大家族裏正為一件事的決定與否犯難的長者,“今天來到你這裏,看見你也是這副樣子,我感到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覺得我這次來得沒錯。”

……

……

遞完邀請帖,從魯家出來的莫葉心情頗佳,因為她去魯家,湊巧嶽家家主也在,兩張帖子正好一起遞上,省了她再跑一趟。

這樣一來,下午本來有些緊湊的時間頓時鬆閑出來一截,莫葉的腦海裏頓時又浮現出晌午剛離開餘家茶館那會兒思慮的種種疑難。

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莫葉暫時壓下腦海裏那些錯綜複雜的念頭,因為她覺得這些想法隻能用實際行動來得出結果,而若反此道而行,隻怕自己思慮過重,弄得神經錯亂都未可能尋得收獲。

而倘若計劃將這些質疑的問題排上行動日程,無論是在京都找人,還是離京遠遊,看樣子是每一件都急不來的。

倒是阮洛的加冠大禮之期近在眼前,還是多留心這件事吧!至少先辦完這件事,自己離京遠遊的計劃才好提到台麵上來與阮洛商議。

心有定計,雜念自清。

未有過多斟酌,莫葉就選擇了下一步去找阮洛,這幾天自己一直忙著送帖子的事,無暇跟得他太緊,不知道他這兩天是不是又恢複了以前某個時段天天將自己關在書房的那種生活狀態。

魯家離阮洛的書店不太遠,這中間的路程,隻用去了不到一刻鍾時間。然而當莫葉的視線已能觸及書店大門時,她看見了一幕讓她覺得存在些古怪的畫麵。

阮洛的那兩個侍衛從什麼時候開始,竟轉職成書店兩尊看門大神了?

這兩名漢子可是阮洛用心挑選,並送去武館培養過的,丟在門口看門有些大材小用了吧?難道是他們跟得太近,觸了阮洛的不悅?這就更不好說了,因為與阮洛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他是一個性格多麼平穩的人啊!

莫葉心下這麼想著,但腳下步履不但未停,還加快了些。

她這一走近,那兩個“門神”立即發現了她,兩人臉上的表情頓時豐富起來,但總結起來就一個意思,示意她別過去。

莫葉愈發覺得奇怪,她倒真沒走進書店,隻在大門口駐足,然而她麵對那兩個阮洛的保鏢,開口說的第一句話非常的直接:“兩位大哥辛苦了,我家兄長在不在裏麵?”

兩個保鏢先是一怔,旋即又是暗自鬆了口氣,其中一人連忙順勢作答:“公子不在。”

阮公子對眼前這位莫姑娘雖然很好很照顧,但現在他在裏頭麵見的可是當今皇帝,莫姑娘最好還是得回避一下。剛才那兩名來自大內的高手也已經給過提醒,皇帝來這裏的事情不可聲張,所以這兩個保鏢正愁怎麼做好這一點,又可以不必直說。

眼下這個回答真是太簡單、太輕鬆、又太應時事了。

見這保鏢回答得這麼幹脆,仿佛迫不及待等著對她說這幾個字,明顯有趕人的意思,莫葉心裏當然存疑。不過她還不至於把這兩個保鏢當賊揣度,所以心下雖微生質疑,嘴麵上也隻是又問了一聲:“知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好像是去找金老板談生意去了吧。”

“他回家了。”

兩個保鏢異口異聲卻在同一時間回答道。

也許是因為皇帝陛下的突然到來,讓他二人過於震驚,此時此刻情緒上還有些沒有歸位穩定,兩人合作的默契度也因此生了錯離,才會對莫葉的問題給出兩種說法。

顯然隻有說回家了才是最穩妥的,因為回家的阮洛才最有可能不帶上他們一起走,可無奈的是另一個人又說他去約金老板,這回答無疑撬翻了另一個人的說辭,且因此自己的話也有些站不穩了。

莫葉聽著這兩人說出了明顯矛盾相抵的話語,本來有些忍不住想要直言拆穿,然而她隻是動了動嘴唇,最後卻是什麼也沒有說,因為她忽然意識到糾結於這個問題並不存在什麼實在的意義。

輕歎一聲後,莫葉沉下心緒,慢慢說道:“兄長時常忙碌,我作為他的義妹,卻難得有能幫得上什麼的地方,當然也知道自己不給他帶去困擾即是幫助,所以本也不該總是盯著他的去向。隻是近幾天事務倍增,我也忙得沒注意他這邊,有些擔心,兩位大哥看他最近這幾天的飲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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