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2)、民宅中的主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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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裏設想著這一幕幕,小乞兒越想心越悲,朝空曠的巷子裏大聲“喂”了幾下,得到的回應隻是飄渺短促的回聲,沒過多久便滅卻了心頭最後一絲希望,他終於再次大哭起來。

榮術一路跟蹤小乞兒到這裏,此時他就站在一道牆外,沒有在這地方見到他想見的人,他則是垂眸沉思起來。

碗底的那幾個怪字他是能辨識的,他知道那幾個字符表述了什麼,但令他頗為費解的也正在這一點。

為什麼計劃要臨時取消呢?

離計劃行動隻差六個時辰時,忽然收到計劃取消的指令,這不得不令他心存質疑,懷疑這個指令的真實性。所以他跟蹤小乞兒來到這裏,隻是想親自見一見發令人,有些話他要當麵問這個人,才可排消他的顧慮。

但這個發令人可能提前預知了他會這麼做,所以沒有給他留這個機會。

就在榮術猶豫著等待了片刻後,正準備離開之際,他忽然聽到那痛哭著的小乞兒忽然大聲罵了句:“連乞丐都騙,你這惡人,遲早會遭報應的!”

聽到“報應”二字,榮術無聲一笑。

他曲折坎坷活了二十六年,常常身處多勞少得的境遇裏,最不信的就是一個天意。

他有理由相信,人隻有在弱小或者絕望時,才會比較虔誠地將心願寄托於天意,但弱小與絕望者的心願往往與天意一樣虛無飄渺,難以達到實境。不過,無論人們向上天祈求什麼,天意似乎從不會給予回應,所以人們便往往以為天意默許了,心裏有個期盼,總比連個期盼也沒有。

但榮術打拚了許多年,隻會更加堅定地認為,不論是生活還是生存問題,最可靠的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無論是為自己創造財富,還是施舍別人,自己動手總是感覺深切一些。

在離開此地的前一刻,榮術對那小乞兒終是留了一絲憐憫,從錢袋子裏取出由十枚銅錢串成的一個小錢串兒,揚手高高拋了出去。

錢串飛得很高,所以當它從空中掉落下來,摔在巷子正中間的時候,巷中的人很難辨別它是從那個方向拋出的。

小乞兒撿起掉落在自己腳邊砸得一聲脆響的錢串,淚花迷蒙的雙眼不禁滯住了神,還以為自己哭得厲害了,眼前出現了幻影。而等他擦幹眼淚,再次辨別那串錢一共有十個的時候,他淚跡未幹的臉上頓時又綻開歡喜地笑,用還帶著些微哭腔的怪異聲音說了句:“哈,原來老天真的會掉錢的,天上掉餡餅的事也不是不存在啊。”

就在他正準備祈求天意再多用這種錢串砸他幾次時,他就聽見一個聲音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幽幽傳來:“今後你再做像今天這樣的事,就殺了你。”

這冷厲而又幽幻的聲音由榮術挾了一絲內勁遙遙遞來,一絲不漏地直接遞進了小乞兒的耳孔中,刺得他的心神一震,身子也一震哆嗦。

待那股仿佛從自己心中發芽蔓延開來的恐懼漸漸淡了些,小乞兒忽然尖叫了一聲,攢緊手中錢串兒,像被惡狗咬了一口似的,從這巷子裏狂奔了出去。

……

在半個時辰前,自另一條幽暗巷道脫身離開的蒙臉女子,先就著著裝之便將自己改扮成一個賣雞蛋的姑娘,拎著同樣覆了一塊藍底碎花布的竹籃,一路隻走未停,雞蛋是一個都沒有賣出去。

她出來一趟本就不是為了買雞蛋。

她很快來到一處小宅戶大門口,隻是與守在門口的兩個看門仆人對視了一眼,那兩人立即認出了她,旋即微微躬身,平攤右手作了一個“請”的意思。

她便毫不凝滯地闊步邁了進去。

小宅戶主屋的正廳裏坐著一個年約三十的女子,此女子一頭烏發被梳理得一絲不苟,嚴整盤在腦後,這發式證明她已經嫁作人婦。但她的麵容依然姣好,眼瞳黑白分明,眼角沒有一絲皺紋,臉上肌膚如少女般細嫩,在精致的妝容映襯下,更顯得生動。

但她此刻的精神明顯有些繃緊,所以她的坐姿非常端正。在她身邊侍立了四個丫鬟,但她沒有喚其中一人給她捏肩捶腿。就連她手中那盞雲霧春尖,也隻是在剛剛由仆人遞來時抿了一口,隨後就一直被她捧在手裏。

她那修剪得圓滑的指甲細膩塗抹過色澤明豔的花油,本來是給她的雙手增添點滴亮麗,但此刻這一對十根手指仿佛能把白瓷茶盞摳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