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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史靖問及這一點,德妃臉上頓時也堆起了疑惑,微微搖頭說道:“就是這一點最奇怪。根據青夏的回稟,這個影子人雖然沒有蒙麵,但他一側臉上似乎戴著一塊麵具。那麵具的材質仔細看來亦真亦假,比易容術難看,但又比麵具更貼合臉上皮膚。”
“噢……”史靖微微一仰頭,他果然想起來了,沉著聲說道:“他正是五小組裏的人,其實你也早就見過的,隻是不知道他的身份罷了。”
德妃訝然失聲:“我什麼時候見過這種人?”
臉上似乎有一塊種上去了一般的麵具,這樣的怪人,德妃不相信自己若見過會不留印象。而換轉一個角度細細想想,她恐怕是真沒什麼機會在宮裏見到這樣可以形容為醜陋且詭異的臉孔。
史靖沒有就這個問題延展說明,他很快就將話頭轉回到主題上,語速放緩了些地說道:“總之,我今天來到這裏,要對你說的隻是幾個字。立即停手,如果你還是止不住的想動手,那麼至少再等六天,或許還要久幾天,時間的關鍵就在於看厲蓋什麼日子離京了。”
“厲蓋也要走了?”從德妃說話時的表情看來,她仿佛是第一次聽見這個消息。
“沒想到陛下連你也瞞了。”史靖看向德妃的目光快得難覓痕跡的變幻了一下,“厲蓋一走,他手裏的五小組之二很可能要交還陛下,或者換人帶領。不論如何,在他走的前後幾天,五小組現在固有的格局難免要生浮動,而那個時候才是最佳的跳過五小組眼線籠罩的機會。”
略作停頓後,他又補充說了句:“即便不說五小組會不會在內生出錯步,隻說厲蓋一走,就是對五小組實力最大的削弱,連陛下那邊可能都要受影響。”
想到夫君的安全問題,德妃也不禁感慨一聲:“算起來,這是厲蓋隨陛下入京十三年,第一次錯肩分別。”感慨完了,她才望著史靖問道:“是不是去的青川?”
“看來你也不是全然不知曉。”對德妃的問題,史靖微微一點頭表示確定,他很快接著說道:“等那邊戰事一起,京都再發生什麼,隻要不是與陛下有直接關聯,那麼無論林杉還是厲蓋,就都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半路撤回來。”
“你確定麼?”在史靖這裏連番被耍,德妃對他說的話也不再是全然相信。
“但凡涉及軍方之事,都是號令一出即不可收回的,要管理數萬兵卒,就必須做到紀律如鐵號令如山。隻要他們出發了,便絕難半路複返。”史靖徐徐說到這裏,語調漸漸又清肅起來,“但在他們將要出發還未出發的時候,京內的各路隱衛都處在最敏感的階段,這個時候最好不要去碰他們,否則為了斬斷後患,在此期間陛下會對一切異端下手更為狠絕。
要知道,你等除去那個人的機會等了十來年,陛下戰青川的決心卻是從他還在北邊時就擱在心裏了,此時他比你更急迫,便更不可允許有一絲旁的幹擾。”
德妃漸漸地真正體會到,萬一今天自己貿然出手,事情敗露,自己可能將得到多麼淒涼的結局。她不禁覺得後背陡生一團陰寒,並正在向上生著一簇極細的觸須,刮掃著她的脊骨,令她幾欲止不住顫抖。
也許王熾念在與她蕭婉婷夫妻一場的情分上,並不會予她施加刑罰,但蹲冷宮的結果是肯定的。而如果她一旦被禁錮起來,她失去了地位,她養的那些殺手失去了控製,那麼她在此之前做過的種種事情,恐怕很快會被那五小組的組員摸透。
若到了那一步,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資格住冷宮,而是可能會被丟到天牢與老鼠為鄰——這卻還是比鴆酒賜死稍好些的結局。
細細想到了這些,德妃已在不自覺間將牙口咬緊,甚至還可以聽到她口中上下兩排銀粒般的牙齒在“格格”打磨的聲音。
史靖看著她這個驚恐的樣子,知道她總算聽得了他的勸,心中懸著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下。
在略微猶豫後,史靖自邁進這廳中說了這麼多話後,第一次將語氣擺得柔和了些,安慰了德妃一句:“你也不要太擔心了,這個時候住手還不至於令陛下疑心到你頭上。”
德妃忽然長聲一歎,喃喃道:“說起來,我應該感謝青夏,如果不是她擅自改了我的命令,現在我的人就都發出去,要收也收不仔細了。”
她這句話說出口,聽勸收手的意思就很明確了。
史靖見德妃這邊的事已經辦妥,他公務繁重,也沒有時間在此多留,便準備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