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高的也是一片忠主之心,隻是你不認同他的主人罷了。”方無略作感慨,本想側目看看房間地上那具漸漸冰冷的屍體,但這終究不過是他的一閃念,因為眼前需要立即著手救治的人更重要。
“原本你身體裏的毒素被控製得很好,所以服食解藥可以逐步散去,但現在你的情況特殊,毒性擴散,再用藥就慢了。我接下來會對你以銀針渡穴拔毒,這種做法對身體傷害極大,並且過程也極為痛苦,但這是我現在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你且忍著吧!”
方無將他從岑遲衣袖上扯下的布料擰成粗繩,再又塞進岑遲口中,防止他無法忍受拔毒之痛咬碎牙根,然後又道:“在拔毒的過程中,你必須一直保持清醒……我想憑你的脾氣性格,應該能忍得住。”
岑遲點了點頭。
方無不再遲疑,攤開手掌拂向了一旁的銀針布囊。
……
無盡的痛苦,帶來翻滾的眩暈感,岑遲感覺不到自己渾身在抽搐,他已經痛得麻痹。
但他牢記著方無在行針之前叮囑過的話,所以他咬牙睜眼,保持著神智清醒。他口中塞的那條布繩早已被打濕,並且似乎快要被他以牙咬透。這一點,他也沒有察覺。
他的身體感觸已經麻木,因為拚力撐著神智,所以他隻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精神世界。
他覺得自己仿佛變成一條站在風口浪尖的龍,巨浪從四麵向他拍擊,他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屏障。饒是如此,他仍必須保持身形平穩,不能被拍下浪頭。因為他意識裏有種直覺:一旦跌下去,就是無盡的沉寂!
然而驚濤駭浪還隻是前奏。
從腳下向上的浪潮衝刷拍擊過後,是從頭頂降下的閃電!
每被這閃電劈上一次,他就感覺自己仿佛被抽掉一根筋,拔去一根骨,痛得想要顫抖,卻似乎連顫抖的力氣都沒有了。
拔毒、拔毒……這哪裏是拔毒,這是要拔去他的筋骨,最終使他變成一灘腐肉軟泥……
他也不知道自己撐了多久,意識終於從眼前模糊到了腦海深處。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已經昏迷過去,因為眼前模糊的景象雖然漸漸的變了,但卻依然保持著清晰的輪廓。
他看見了一座山,山腰上有幾間草屋,草屋後麵有一道崖。
一泓清泉從崖頭落下,泉水刮過崖壁嶙峋岩石,嘩嘩作響。從高空墜落的水流撞擊在崖下深潭中,水花白沫兒四濺,水汽氤氳不散。水潭四周的草木常年蘊染這種溫濕,花瓣或是葉條兒都現出清澈光澤。
他明明覺得自己此刻所在的位置距離那山腰還很遙遠,但山腰上的草屋、懸崖、飛泉、花草……又都給他近若咫尺的熟悉感。
這是一種很矛盾的感受。
但他來不及細細思索造成這矛盾感受的原因,因為很快他又發現茅屋前坪地上並排跪著的三個男孩,這引走了他大部分注意力。
三個男孩裏,有兩人已長成少年,即便跪在地上,脊背也挺得筆直,完全沒有絲毫孩童在犯錯受罰時表現出來的怯懦。
唯獨跪在最左邊的一個男孩約摸五、六歲的年紀,低著頭正抽泣著。而他霍然從三人中年紀最小的這個孩子臉上,看清了熟悉的輪廓!
這個孩子正是五歲時的自己。
……
“師弟,岑師弟才剛來不久,年紀又那麼小,你應該多包容他一些。”草屋中,身著灰白棉布衫的少年躬背站在桌旁,一邊認真比對著桌上鋪開的幾片撕裂的殘紙,一邊徐徐說道。
他的話,顯然是對坐在桌子另一邊的那個少年所說。
坐在桌邊正漫不經心搗糨糊的少年身著一件淡青色棉服,這清冷的衣色不僅襯得他身形挺拔,也使他臉上神情一眼看去隱現寒涼。
青衫少年握著木杵搗糨糊的手動作緩下來,目光指向桌子一角厚厚堆著的碎紙片,淡淡說道:“他若是撕了別的筆記,我都可以原諒,唯獨這一本……哼,如果拚不回來,我不會原諒他的!”
白衫少年聞言直起了背,側目看來並說道:“那是不是應該你自己來拚粘?搗糨糊的事換我來?”
“換就換。”青衫少年絲毫沒有猶豫地擱下盛糨糊的甕,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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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可憐的師弟出現幻覺了,這章下半段要接著下一章看,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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