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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雙手燙傷較為嚴重,日常生活中許多原本很基礎的事項都受影響,阮洛原本定於四月初九的生辰宴、以及同時舉辦的加冠禮,也隻能將日子全都往後推移了三個月。
於是,半月前莫葉幫忙到處派帖子請人,半月後又得到處派帖子請罪。即便她是做事情與理分得很平衡的性子,在送完最後一封致歉帖後,返回的路上,她亦禁不住感慨:人生有時比搭台子上唱的戲更曲折多變。
如果類似的事情再多來幾趟,恐怕她也會有一種類似深閨中女子的幽怨,歎息自己宛若活在虛無中哩!
好在這送二道帖子的活兒,全程還算順利。那些個本來為了出席庭宴而特意在百忙之中抽調了時間出來的京商們,雖然有幾個人對於日期這麼快更改而發出不悅的歎息,但大部分京商還是很給阮洛麵子的,不但沒有責怪,反倒都在記掛阮洛的傷勢。
隻不過,莫葉雖然已經知道阮洛受傷的具體原因,卻也正是由此一節,對於那些京商出於關心的詢問,她反而隻能敷衍。
世上最傷神的事,還是與人相處,但忙碌了四天,這二道帖子的事也就完成了。無事心頭輕,莫葉走在返回的路上,正習慣性的左手握右手、又右手握左手的將十根手指關節碾得一陣劈裏啪啦,忽然她自然投向前方的目光就微微愣了下。
……
史靖回府,仆人們看見後立即去準備洗漱用具,史靖則進了書房,意料之中的看見自己的第三個兒子等候在內。
史信見父親回來了,正要去叫外頭候著的丫環端湯飲進來,卻被史靖出聲止住。
見史靖微微搖了搖頭,然後就在書桌旁坐下,史信隻得關上書房的門,折轉身走近來,有些擔心的問道:“父親,可是遇到什麼不順的事?”
“這幾天所做的事,就沒有一件是順的。”史靖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末了又道:“若不是前天我一直跟葡國使臣待在一起,在談與他們的國家在下個月就要開通的海運航線,或許這幾天我要處理的事會更不順。”
“是那些人太猖狂了,做出那樣的事,簡直跟瘋子沒什麼兩樣。”史信開口的同時,垂在袖子裏的手慢慢握成一個拳頭。
史靖看著他的臉問道:“你查出主使人是誰了?”
史信聞言搖了搖頭,握成拳頭的手緩緩鬆開。
“嗬嗬。”史靖忽然笑了兩聲,笑到後頭卻是冷哼一聲,然後說道:“用鼻子想,也能知道是誰幹的。雖說捉人要拿髒,可皇帝要真想知道是誰幹的,隻要先抓一個人拷打一番,自然能得到他想要的證據。就是這麼做,有點逾越公義,不過對那幾個人,不需要用公義來衡量做事手法。”
史信訝然問道:“父親覺得皇帝想不想要真相?”
“他當然想,但這事又不是想不想就能裁奪做不做的。”史靖沉吟了一下後繼續道:“三兒,為父這麼跟你說吧!你有一個手藝非常好的廚子,但有一天你知道他在炒好一碟菜後,總會在送上餐桌之前先偷吃一口,你會怎麼做呢?”
“那要看我是誰了。”史信臉上浮現一絲笑意,“如果我是飯館老板,而他偷吃得不算多,至少不影響菜的看相,我估計會寬恕,至多訓斥兩句。如果我隻是一個跑堂的,或許會學著他,跟他一起偷吃。”
說到這兒,他臉上笑意漸斂,略頓了頓後才道:“如果我是他的家主,定然不會再留他,不過,在趕他走之前我得先找到一個手藝也很好的廚子,而為了防止他繼續偷吃,必須安排一個人看著他燒菜。”
史靖有些意味深長的問道:“你不考慮直接叫他不要偷吃,或者以扣他的工錢來處罰他麼?再請一人,或許需要花費更高的工錢。”
“父親,我相信人的缺點比優點更難修改,何況我若雇人,便是衝著工人的優點去的,教育人的事不是雇主的義務。”史信的臉上再現笑意,若有深意的又道:“陛下是天底下最大的雇主,而且他家不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