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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之前,折劍還是淩厲的接應人,淩厲出事後,折劍轉到孫謹這邊,仍然作為接應人的他當然有資格拿到這次地點在京都的任務資料。若算起輩分來,折劍與伏劍還是由一位師傅教出來的平輩,可孫、烏二人實在難以想象,為什麼伏劍會連折劍都瞞得這麼緊。

而如果一定要這兩個年輕人琢磨這件事裏頭蹊蹺處的誘因,他們隻會再一次想到同一個地方,那就是折劍伏劍兩位師叔之間持續了十多年的矛盾。

這兩個人對平輩的師兄弟都很友好,就連對輩分以下的宗門弟子也比較的照顧,但隻要這兩人碰到一起,那種友好關係定然瞬時消散。孫、烏二人,包括宗門中與他們同輩的弟子,在進入宗門後,對這兩位師叔的記憶裏,有一大半的印象就是伏劍對折劍的惡語相向,以及折劍雖不還口,卻多以一種輕蔑意味還向伏劍的淡笑。

可是這兩人的矛盾持續這麼多年,至今還沒有誰清楚知道,這矛盾的起因是什麼。

但不管折劍與伏劍之間有什麼私人恩怨,伏劍也不該將這種矛盾牽扯影響到宗門的規矩上來,這可是犯了宗門大忌。倘若折劍是個心窄舌長之人,隻要他立即將此事向宗門回稟,恐怕伏劍很快就會被宗門執法堂長老帶回去,關在那處起於平地的鐵牢,吃上幾個月的風掃雨淋。

折劍望著孫謹、烏啟南這兩個年輕人齊齊投來的目光,他怎會不知道他們的想法,哪怕伏劍的脾氣再焦躁,怎麼說也是教授了這倆小夥子一身本領的人。

無聲一歎,折劍臉上重新現出淡淡笑容,慢慢說道:“雖然伏劍這家夥有時候真是太不地道,但這麼多年了,我哪一次沒有讓著他?假使我真的想跟他擰著來,豈不早就打起來,哪有你們倆小子勸架的份。”

“折劍師叔,你與伏劍師叔之間……難道真的曾有過仇怨?”

聽到折劍主動說起他與伏劍之間的事情,雖然在恩怨這一問題上表達得比較隱晦,可這在孫謹眼裏看來,則是個機會,所以他終於忍不住,連忙快語提問一聲。

除了孫謹自己,這個問題其實也是宗門之中,許多與他平輩的弟子都想獲知詳盡的疑團。

他們所在的宗門雖然做的都是無比冷酷之事,但宗門內部卻是非常的團結,因為他們行使的任務或而詭絕莫辯,或而充滿凶險,這便非常考驗幾個人的合作默契。也是因為這一點,宗門中所有的弟子都被灌輸過一種品格,無論是對於普通人的日常生活,還是像他們這類人的辛勤需求,這種品格都是積極且必須擁有的。

以前宗門中也有人向折劍問起過這個問題,據說提問者往往被口頭教訓得很慘,答案當然也是不會被問得的。所以對於第一次向折劍問出這個問題來的孫謹而言,他此刻的心情其實非常緊張。

而在孫謹的話音落下時,折劍微笑著的臉果然沉了下去。

孫謹與烏啟南兩個年輕人的心也一齊微微下沉,他們無法想象、也難以接受平時待他們非常和氣的折劍師叔突然對他們怒聲訓斥。

可就在這個屋內氣氛由兩種情緒對衝到快要爆裂的時刻,折劍背後忽然傳來了敲門聲。這一敲,就好似即將沸騰的水壺被人將壺蓋撬開一條邊縫,屋內三人心頭繃著的東西瞬時間一齊散開。

聽那敲門者隔著一道門板透過來的呼吸節奏,折劍本以為是德逸樓的夥計上樓添熱茶來了,然而當他拉開門與站在門口的年輕人對視了一眼,他不禁微微一怔,旋即將那年輕人拉進室內。

“小淩?”

淩厲忽然來到這裏,雖然事先經過易裝改扮,但屋內的孫謹隻需三兩眼即將他認出。片刻後,烏啟南也看明白了,並且他的眼中沒有遮掩地流露出一絲訝異。

這三個年輕人年少時有過一段相處緊密的生活經曆,對彼此之間的了解和信任亦是不淺,但其中兩人會對另一個夥伴的忽然出現表露出吃驚情緒,除了因為折劍剛才就說了,這個夥伴本該正在養傷而不參與京都的這次任務,還因為他的腳步聲、他的呼吸節奏、還有他的臉色,都明顯透著一種與往日生活中的他異處太大的一麵。

比起宗門藝成的那個淩厲,今天站在他們麵前的淩厲仿佛變成另一個人。

他此時的狀態看起來差極了。

所以當他登上樓來時,幾乎就被德逸樓丙字三號雅間裏的這三個人當做樓中的普通端茶夥計給忽略了。

“哎喲喂,易個容罷了,你不必把自己的臉塗成這個樣子吧?”孫謹謔笑說著,就伸出一根手指快速往淩厲額頭上刮去一下,在可比兄弟之交的夥伴麵前,他總是沒法太過嚴肅,但他此刻的心情其實是充滿憂慮的。

淩厲並沒有避開他的這一下,這讓他更加擔心。

感受到指尖的涼意,又看了一眼指甲,上頭並沒有留下掩飾臉色的細微粉末,孫謹臉上的笑容終於完全沉沒下去。

淩厲的病容並非是由易容膏粉所塑,那種帶著灰敗感的蒼白是由皮膚內裏滲出來的,這實在叫孫謹觀之隻覺心下震驚。不過是半個月未見,這個由伏劍師叔特別栽培過,也是共師於伏劍的他們三個人當中的最強者,如今卻被一滴蛇王毒液折騰成這副模樣。

微怔了片刻,孫謹就又提起一隻手向淩厲探去,方向則變了,不再是去探淩厲的臉,而是他垂在身側微微攢著的手掌。

這一次,淩厲終於抬了一下手,將他的手擋開。

“孫謹,你也看得出了,我現在的狀態並不怎麼好。”不止是狀態不好,準確的說應該是差到幾近潰散。臉上皮膚幹枯得有些像暴曬後的細沙,嘴唇灰白且裂出些許血絲口子的年輕人淩厲,隻是抬手擋了孫謹一下,就連他的呼吸節奏頓時又亂了幾分。

這於拳腳上一抬一擋的磕磕碰碰,本來是這三個年輕人平時常玩的遊戲,可淩厲現在給孫謹的感覺,就像他是水和得多了的泥人,隻要輕輕一推,就會塌倒下去。

這時候,屋內另一個一直沒有出聲的年輕人烏啟南終於開口,問向淩厲:“沒想到那蟲蛇女使的毒這麼厲害,可蕭淙不是為你治療過麼?怎麼你現在看上去比幾天前我和小孫去探視你時狀態更差了?”

烏啟南雖然沒有孫謹那麼話多,並且習慣微垂著視線麵對外人,但他的眼力與心神凝聚力其實是非常強悍的。從他識出淩厲身份的那一刻起,他的注意力就沒有從淩厲身上移開過,然而觀察得出的結論令他與孫謹一樣滿心擔憂。

不等淩厲回複這二人,折劍的一隻手就探了過來,抓住了淩厲一邊肩膀,眼神凝起地問道:“伏劍讓你來的?”

待他這話落入一旁兩個年輕人耳中,兩人的眼色也都沉凝起來。

淩厲的身體情況這般差,如果伏劍還可以做到無視這些的召他參與到任務中來,伏劍的心腸未免太狠了些,叫人禁不住有些心寒。然而這個念頭並未在兩個年輕人心裏停留太久,因為若非淩厲與他倆交情深厚如手足兄弟,他們思考問題的方式本不會這麼偏重於感情化。

心性深處已習慣理性思考的孫謹、烏啟南二人很快回過神來,意識到即便伏劍真是個冷酷心腸,他應該也不會做這麼不符合他智力的安排。憑淩厲現在這個狀態,別說去割頭了,就是割一隻雞鴨都有些力道欠奉,若跟著他們參與此行京都的任務,怕是要幫倒忙的。

伏劍師叔雖然沒有折劍師叔那麼溫和好說話,但卻不是個衝動蠢笨之人。反觀此刻折劍師叔的表現,則有些情緒化過頭了,莫不是因為剛才在他麵前問及伏劍師叔與他的舊日恩怨,對他的刺激大了些?

就在這兩個年輕人隨著所思問題變化而臉上神情也微有起伏的時候,他們就聽淩厲回答折劍:“與伏劍師叔無關,我是跟著孫謹來到這裏的。”

行蹤被一個同門捕捉到並一路跟蹤了這麼遠,雖然因為這個同門是自己的好朋友,所以後果並不太嚴重,可孫謹此時臉上神情依然變得有些不自然。這可是他第一次被人跟蹤,而且跟蹤他的,是狀態差到這般地步的淩厲。

注意到孫謹臉上的尷尬意味,淩厲也知道他這樣做,對於一貫被宗門強調要互相尊重幫助的同門師兄來說很不地道,但他在前幾天發現的一個問題、以及他現在如此糟糕的身體狀況,讓他必須改變一些對自家兄弟的行事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