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6)、我是你的大師伯(1 / 3)

-

蕭曠在“停雲驛”與厲蓋留下的三十名騎兵商議好任務分配,也沒多作停歇,自己親自帶了兩隊人,再加上一個熟悉環境的驛卒,一起去往邢家村。

十三年前,林杉帶著繈褓中的莫葉隱居到邢家村,期間一直沒有斷過與京都往來信箋。他的大部份信箋當然都是通往皇宮,遞交給皇帝的,但還有幾封是送去了城南小廟,交給了蕭曠。信的內容,對於他的隱居地址,也提到過一次,他對於蕭曠這位同門大師兄是非常信任的。

在沒有聯絡上林杉所掌握的那兩隊部下之前,選擇到他在邢家村住過的宅所看看,這是個明確的選擇。莫葉的行蹤在這附近出現過,如果真是她回來了,也有著極大可能,想回“家”看一看。她在邢家村住了十年,這裏有著她太多的記憶,人在最無助的時候,最容易想到家和家人。

隻是蕭曠終究是追來得慢了一步。

或者更準確的說,是青川王派出劫人的速度太快!

當蕭曠一行十四人來到邢家村時,就見幾十戶房屋簇擁在一起的村落,大白天的卻靜得可怖。不止是村落間的小路上不見一個村民,就連雞犬之聲也無,家家門戶緊閉,整個村落跟死去了一樣。

蕭曠看向身邊的那名驛卒,平靜地說道:“裕縣囊括帝國兩大書院,又是嚴醫正的老家所在,這附近如果發生戰亂,不會瞞而不報吧?”

“是、是……”那名跟著來,負責引路的驛卒連忙點頭。

經過之前在“停雲驛”裏的一番交談,這個驛卒已經知道,眼前這個留著寸許短發的僧人不僅來自京都,而且與威名遠揚的大統領厲蓋交情頗深,對於這僧人的問題,這個驛卒不敢有半點馬虎。

再仔細一琢磨這僧人開口的第一句話,不難揣摩出,他是懷疑這村落被流寇洗劫了。“停雲驛”雖然隻是一個供因公務路過的官員住宿使用的驛站,但實際上還有朝廷耳目的責任,不可能對周圍消息的流通不知曉。像附近一個村莊被清了這種大事,更不可能絲毫不察。

“裕縣這一帶,民風淳樸,又有不少人家的子弟,就讀於兩大書院,禮儀熏陶之下,一直很太平……”這驛卒本隻是順著蕭曠的話往下說,然而話說到後頭,他不知怎的,竟有些猶豫起來。

七歲小兒也能看出,眼前的村莊不太正常。

“空氣裏有血腥味。”蕭曠沒有再問那名驛卒,視線略偏了偏,“你們聞到了嗎?”

他問的是那十幾名輕騎兵,厲蓋留下這十幾人,委派特殊任務,他們的實力應該不弱。

蕭曠的話音剛落,立即有兩名輕騎兵應聲。然後其中有一人補充說道:“氣味很淡,如果真是屠村了,屍體應該藏得很嚴密。大師,恐防空村設伏。”

“多謝提醒。探路的事由我來,你們就留步此處。”蕭曠點點頭,略為思酌後,又吩咐道:“待會兒你們若看見有人從裏頭出來,反抗的直接射殺,不反抗的射傷手足。”

能有武力反抗的,很有可能是殺手換了村民的衣服裝扮而成。而就算有不反抗的人出來,也不能排除這個嫌疑。蕭曠要求殺傷後者,雖然有點殘忍,但要做到滴水不漏,也隻能如此了。他們已經追到這裏的消息一旦走漏出去,打草驚蛇,再想抓住那些圍捕莫葉的殺手,無疑增加難度。

吩咐完畢,蕭曠就躍下馬背,慢慢向村落房屋間的小路上走去。

巷道設伏,最是凶險且多變數。蕭曠希望手底下能用的人,都用到合適的地方,譬如分散搜查之類人越多越好的事項,而不是投入到巷道中,若真有埋伏,這將造成無價值的犧牲。

至於他麼,他相信以自己的武功,足夠應對。

在走向村莊房屋的同時,他伸手入懷,摸出一對黑色的織狀物,仔細套在了手上。

駐步於他背後不遠處的那十二名騎兵看見這一幕,臉上有短暫工夫,流露出微訝神情。

他們認出,蕭曠掏出的是一雙統領府特製的“手套”,其作用是抵擋利器削割。因為這種手套的材料極為稀有,統領府裏隻有少數人擁有。這十二騎兵雖然還不確定蕭曠具體在統領府什麼職位,但這黑色手套一出,至少能夠更一步證明,他的確是統領府中的人。

原本他們還有些懷疑,統領府什麼時候有僧人成員?有著不蓄發這個外表特征,如果在統領府中行走,他們不會一點印象也沒有……這會兒確是連這最後一點疑慮也取消了。

如此一來,他們對蕭曠這個“自己人”倒是更多了一分擔憂。

林杉在邢家村蓋的宅所,早在三年前就空置了,所以蕭曠尋找血腥氣的來源,會自動排除掉那座空宅。

他來到村口一戶宅子麵前,目光在大門兩旁墨色隻略風化了一些的春聯上停了片刻,然後就走上門階,貼身於門側,伸出一隻手掌拍在門上。

以他這一掌所蘊含的勁氣,足夠拍斷門後的橫木閂。

隨後令他覺得微訝的一幕出現了,這戶人家的小院大門,根本就沒有上閂。院子裏沒有人,主屋大門緊閉,看來門應該是從外麵關上的,並非住戶的本意。

屠村的可能又增加一分。

蕭曠走進去環視了一圈,出來時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血腥味漂在外,這個小院裏倒是很幹淨,藏屍地點不在這裏。

蕭曠踱步出來,然後隨手在地上撿了兩片碎瓦,一揚手彈向鄰旁一戶人家的小院大門。果然如預料的那樣,院子裏的人走空了,裏頭幹幹淨淨,院門隻是虛掩著。他略微遲疑了片刻,沒有步入那空院子查看,而是繞了幾步,又以擲石的方式隔著十數步之遙彈開了另一戶人家的院門,結果依舊。

全都空了。

是所有屍體都被藏去一處,還是自己來遲了?

如果此時狀況屬於前者,那麼設伏的可能極大,並且準備伏擊的人很有可能就在藏屍的那處屋舍內。

倘若事態屬於後者,那自己再怎麼找,也無濟於事,因為人已經被帶走了。

蕭曠眯了眯眼,就在他的思緒有些矛盾的時候,似乎如有神助般,驟起一陣風,刮開了村中水塘對麵一戶人家的大門。

那戶人家沒有修院牆,具體的說,隻修了半邊牆用來擋風,牆下堆了幾捆劈柴,不足以遮擋視線。屋子大門一開,屋內情景一目了然。

雖說從室外看室內,會因為光線較暗,而看得有些模糊,但蕭曠內家修為精深,十幾年堅持不懈鍛煉,目力耳力早已精銳於常人。他站在水塘這邊,卻能一眼看出,屋內橫七豎八躺了幾個人。

大白天的,一個幾十戶人聚居的村莊,卻家家門戶緊閉,空氣中還飄著淡淡血腥氣,這種場景顯然不正常,絕非酗酒那麼簡單。

蕭曠沒有遲疑,立即行動,但具體不是他親自前往,而是命令驛卒和四名輕騎兵待在原地,派其餘八名輕騎兵前往那戶大門被風掃開的宅戶。任務派完,他自己則向著相反的方向去了,去的正是空置已久的那處林杉三年前住過的宅子。

他先是繞著宅院外牆走了一圈,大約摸清楚,這宅子是仿造京都那間造的。按照林杉的行事風格,宅子內部跟京都那棟應該也是一樣的。隨後他又回到大門前,目光落在門上,那裏掛了一把體型碩大的鐵鎖,鎖身已經開始斑駁起鏽。

以他的腕力,要直接將這鎖連同嵌入門內的鐵環一起拔出來,並不是辦不成的難事。但他觀摩片刻後卻沒有這麼做,而是伸指在還算光潔的門板上摸索起來,摸了片刻,忽然又屈指為爪,忽然用力摳動。

“哢—”

一聲輕響過後,本來平整的門板上,忽然掉下來一小塊板麵。大門之上,因此也多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缺口,麵積比一個巴掌略大些。這個缺口的裏側,並無什麼密冊珠寶之類的東西,隻有層層疊疊數個圓輪,邊緣留有鋸齒形狀,相互咬合在一起,但固定未動。

與那生鏽的鐵鎖不同,這大門缺口裏明顯也是金屬質地的幾個咬合在一起的齒輪,依然光潔如新,隱隱能照出站在它麵前的人影。

“機械之心。”

蕭曠眉梢動了動,禁不住念出四字,但聲音輕微得隻有他自己能聽見。

盡管這是他熟悉的事物,時隔多年再見,他還是不免心生驚訝情緒。

片刻之後,他的心緒恢複平靜,臉上卻又露出犯難神色。

在北籬學派傳承至二十二代時,收入派係的三個弟子裏頭,起初由於蕭曠入派最早,武功、下棋、廚藝、運籌、算經,這五項在學派裏皆能排上佼佼上乘位置,超過了他的兩個師弟。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兩個師弟很快成長起來,三個弟子智謀上的差異和偏向也越來越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