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3)、化被動為主動(2 / 3)

與林杉近地而居將近三年,在這麼漫長的歲月裏,廖世所做的一切都與料理林杉的身體有關,自然對他平日裏做的事會有一些膚淺的了解。然而廖世並不是思維遲鈍的人,即便隻是憑這些淺顯的了解,總結推算一番,他大致也知道林杉隱居北地這幾年是準備做什麼、以及某項計劃的實施日期。

所以他能很快想起一事,轉瞬又道:“莫非你要離開這兒了?”

麵對廖世地疑惑,林杉先是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選擇瞞他,直言說道:“是,過不了多久,我就要走了。應該不需要我再說明了吧?你知道我準備去哪裏,因而我必須帶上剛才說的那種藥。”

廖世理解林杉所言,但在此同時,他心裏也存在一事擔憂,皺了皺眉道:“在我看來,你還需要一段時間休養元氣,不能稍微延時一年或是半年?”

“西麵的事,早該在八年前就解決的。”林杉搖了搖頭,“不能再延後了。”

廖世了解林杉的行事風格,所以也沒再多勸,隻在斟酌片刻後說道:“那你就再等我幾天,你說的藥我那兒雖然有現成的,但我想著如果能改良一下,對你總會多些好處。”

林杉點頭道:“不急,我大約還要在這兒待半個多月。”

“隻有半個月!還叫我不急?”得聞林杉親言說出離開的大致日期,廖世差點跳腳,“你這事怎麼也不早些告訴我?僅是觀察藥劑生效,都需要兩三天的時間,即便不包括失敗率浪費的時間在內,算起來我也隻有十天左右的時間幫你配藥!”

“我倒是想找你,可惜找不著。”林杉淡淡一笑,“杜、武二人兩天前就去找你了,之後一直沒回來,這可不是他們做事的習慣,你是不是又給他們下藥了?”

“別把我說得那麼陰損,好似我真是一個喜歡拿活人試藥的藥鬼似的。”廖世幹咳了一聲,然後又道:“我隻是厭煩在思考問題的時候被旁人打斷,剛才已經把他們放了。”

他說這話雖然有理有據,可還是無疑等於間接承認了林杉的推測。

林杉微微一笑,沒有再就這個問題多計較什麼。身旁小泥爐上架著鐵壺,裏頭盛的水剛剛沸騰,他拎過鐵壺給自己沏了杯濃茶。手捧燙熱茶杯摩挲了片刻,他目視杯口升騰著的熱氣,緩緩如自言自語一樣又道:“目前還隻是三感出了問題,如果拖到其餘兩感也出了問題……所以這事拖不得。”

廖世突然開口道:“此事還說不得。”

林杉認同地點頭,側目看向廖世道:“第一個知道這事的人是陳酒,她心思細,我瞞不住她。第二個人就是你,此外便再無別人了。”

廖世聞言一笑,待他收了笑意,他的眼神看上去就似已經藏入了什麼事情,瞳光深邃了些,開口徐徐說道:“說實話,我一直想問你,待西麵的事解決了,你接下來會有什麼打算?加官封爵你也許不想要,但你總得成家立室,至少不能辜負了身邊人。”

林杉挑了挑眉,“你想說什麼?”

“還能說什麼。”廖世揮揮手,“娶妻,陳酒。”

林杉一怔,漸漸的眼中神色變得複雜起來,沉默良久後歎息一聲,道:“叔,你的師承往上追一代,也算是北籬旁係,師門規定……難道你也不能明白我的難處麼?”

廖世立即問道:“你的師兄弟呢?你現在身體差成這樣,就別再拿門派規定折磨自己了。”

“如果能把我師弟找回來,也許這些問題就能得以解決了。”林杉說罷,便一口氣飲幹半杯濃茶,但看他擱下茶杯後的神情表露,卻似剛剛飲下的是一碗割喉烈酒,衝得他眉頭起了一道深深的皺痕。

拎起鐵壺給自己的茶杯裏添滿水,再次將燙熱的茶杯捧在手裏慢慢摩挲,林杉看向廖世又道:“可是,像你這麼難找的人我都能找著,然而我找他找了十多年,卻未尋得絲毫他的消息。有時我也會懷疑,他是不是早已死了,那年他離開門派時,他才十三歲,逢世間戰亂正多。”

“要我看,不是你尋不著他,而是他不想讓你尋著。”廖世不以為然的淡淡一笑,接著又道:“你想過沒有,如果我不想讓你找著,你覺得你真的能找著我麼?另外,十三歲也不小了,你別小瞧了北籬的弟子,一代隻收兩徒不是沒有原因的。”

“那倒也是。”林杉臉上露出微笑。

廖世看著林杉臉上的那絲微笑,沉吟片刻後道:“雖然我不知道你那個師弟為什麼早早就離開了門派,聽你的話意,似乎又不止是被驅逐那麼簡單的原因,但我覺得如果是什麼誤會過節造成此事,或許還得他回門派麵見上師,才能真正解決問題。”

林杉聞言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而不等他就此事再開口說什麼,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引走了他的注意力。

因為三年前服用赤岩血參,現今林杉的身體已經出現一些不良反應,三感變得異常敏銳,門外的人還未走近,他就已經聽見了聲響。

目光投遠至門外,他看到一個人,最先注意的是那人手上拿著的一隻小方匣子,再才是那人風塵仆仆的臉孔和落滿灰土的衣裝。

這人的打扮與駐守居所的十幾名侍衛不同,但林杉認得這人是秘蹤信使。隻是這類信使一般都是用皮筒或者竹筒保管長途信件,像這樣用較為累贅的匣子裝信,卻是不常見的。

秘蹤信使隻有在必須向北地送信的時候才會與林杉聯係,而在最近這三年時間裏,林杉雖然常與西麵的兩組人聯絡,實際上卻少與京都方的秘蹤信使通信,這信使因而也是完全不存在有與廖世打照麵的機會,不過他大約能推斷屋內那個獨坐飯桌前的長者必定是林杉的重要客人,因而隻是看了他幾眼,未多加防備,信使便徑自走向了林杉,遞出手中的小方匣。

之前林杉的目光投向門口,卻是隔了好一會兒,廖世才也聽到那陣急促腳步聲,旁觀這一切,廖世更加深刻的見識到,林杉果真是聽覺已呈病態的敏銳,不禁暗暗在心裏歎了口氣。

而林杉在接過信使遞來的小方匣後,先是打量琢磨了一番,隨後離座起身,對廖世說道:“叔,我去書房了,你慢慢吃,有什麼需要,直接喊仆人服侍。”

這話才說完,他已經走出門外,看來今天那位秘蹤信使傳達來的信件不僅來得急,事也重。

廖世猶豫了一下,剛剛站起身準備跟出去,就聽見門外林杉吩咐了一聲,緊接著就有一名侍女走了進來。

待廖世走到門口,林杉已經走離很遠了,他才生生將那句“你不吃飯啊”給吞回肚中。

無聲一歎,廖世走回屋內,但他沒有立即坐回桌邊,而是踱步到了林杉剛才坐過的位置,目光落到那剛剛沏滿熱水的茶杯裏。隻見陶杯中茶湯顏色過深,讓人感覺口味也厚,廖世想起剛才林杉喝茶的方式,眉頭微動。

受林杉吩咐,留在飯廳內等待使喚的那名侍女看見廖世盯著一杯熱茶似在發呆,靜靜等了片刻後,忍不住問了句:“老先生需要喝茶麼?”

廖世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年紀輕輕、麵相生得水靈的侍女丫頭,心情也似好了些,笑了兩聲後道:“小姑娘,幫我拿雙幹淨的筷子來。”

其實他此時所站的位置離飯桌也沒幾步遠,但當他看見那模樣可愛的小姑娘,他還就忍不住想讓她幫自己做事嘞。青春少女宛如剛剛綻放的花蕾,即便是路邊的無名一朵,也都會讓人忍不住停步注目。

然而在小丫頭看來,眼前這脊背佝僂因而顯得身材較為矮小,臉上皮膚也皺成一團,麵貌堪稱醜陋的老頭,即便是在笑起來的時候,也好看不到哪兒去,甚至還因為那份笑,使他的臉孔變得有些詭異起來。

眼瞳微微瑟縮,小丫頭沒敢多看他的笑臉,隻低眉斂目“嗯”了一聲,然後就去飯桌上挑了雙新筷子,再轉身稍微走近他一些,伸臂遞送過來,“老先生,您要的筷子。”

待廖世側身接過筷子時,小丫頭看見他臉上的神情已經變得十分嚴肅,她以為是自己拿筷子的事沒做妥,又微微縮了縮脖子。

侍女小丫頭正等著廖世訓話,卻良久沒有聽到老先生的聲音,這才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卻見老先生哪裏管她,隻是正神情專注地拿筷子在杵茶杯裏的茶葉。

茶葉是仆人提前在茶杯裏放好才拿進來的,所以要知道這茶葉是什麼來頭,還真得隻看茶渣。不過茶葉這種東西,經開水泡過展開,倒也更利於辨別其類。

林杉的味覺已經病變,間接影響了他的飲食調味,菜食滋味無比寡淡,可能正是如此對他而言才算合適,廖世剛才也見識過了,因而他心存質疑,為何林杉還能喝這麼味厚的濃茶?

執筷子從茶杯裏挑出幾片完整點的茶葉,挪撥開在桌上,擱下筷子後的廖世低頭湊近一陣仔細觀察,他本來佝僂的背就更顯得彎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