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葉心裏想不通,隻能陪著石乙沉默,但在思忖了片刻後,她忽然開口道:“看你這麼無精打采的樣子,不會是也病了吧?”
“我沒你想的那麼弱不禁風。”石乙總算收回目光,微低著頭,盯著茶盞中在沸水裏綻放的嫩綠茶葉,發了會兒呆,然後他搓了搓手掌,終於重新提起精神,抬頭開口道:“也許等去了桃村走一趟,心裏就能踏實了。”
莫葉感覺石乙最後說的那半句話令她難以理解,但又不知道該向石乙從何處問起,隻得將此事歸結於他的私事,沒有多問。
她這趟出門,來找陶隱,本來是擔心陶隱生病無人照顧,現在見這邊已有石乙照料,她也就不打算在外多逗留。心裏牽掛著家中的事,她與石乙說了去桃村的時間要延後的事,便匆匆趕回來了。
一回來,莫葉就直奔小廚房,小屋子裏已經充滿了藥味。莫葉取了竹勺探看罐子裏的湯藥,就見藥渣裏的枝、葉已經褪色到湯水裏,莖片也已開始鬆融,她回來的時間正好。
又用小火熬了盞茶工夫,莫葉才挪了藥罐子,取了塊細棉布把藥渣濾掉,又拿扇子揮散湯藥中的燙熱。
看著藥碗上空的淡白水汽漸漸矮下去,莫葉忽然動了個念頭。
她手裏捏著匙子,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著了半匙子深褐色的湯藥,慢慢湊到嘴邊。
前些日子,她和師父才出去了不到一個月,安在京都的家就出了事兒,若是師父再在外頭耽擱幾天,家裏沒準就是一屍三命了。如今事情過去了幾天,可她再想起那天的事,還是禁不住心驚後怕。
自那天過後,家裏安生了幾天,仿佛一切都平靜下來,但凡事都怕有個萬一,熬藥中途,她出去了一會兒,真怕岔子就出在這裏。
反正憑她現在的體質,一般的毒yao奈何不得,給師父的這碗治療風寒的湯藥,喝幾口也就跟白開水一樣沒什麼感覺。就試一口,也算求個心安。
莫葉心裏正這麼想著,半匙子湯藥也已遞到唇邊,她正要啟唇咽下,忽然就聽一個微惱的喝止聲從門外傳進來:
“葉兒,你在做什麼?”
這聲音莫葉是再熟悉不過了,側過臉,就見林杉已經走了進來。
“師父……”莫葉怔了怔,就覺手中一輕,藥碗已經到了林杉手中。
“藥熬好了麼?”林杉問道。
“好了。”莫葉回過神來,連忙將手中瓷匙遞過去。
林杉並沒有接,隻是端起碗,吹了吹熱氣,感覺並不太燙,想必是莫葉拿扇子扇過,便三兩口吞咽幹淨。
葉正名開出的藥,還是那麼的苦,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還是自己的味覺又起了變化。林杉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擱下藥碗,盯了莫葉一眼,似乎有話要說,但並沒有真的開口,便出屋回去了。
這一來一去太快,莫葉愣了愣神,才拎了一直溫在炭爐上的水壺,跟了過去。
小廚房裏還有兩個仆人,見狀卻並沒有跟隨,隻是對視了一眼,便自覺的開始收拾碗罐爐子,準備著午後再熬一罐子藥。
莫葉來到林杉的房間,就見他坐在桌邊,像是也正在等她。
莫葉倒了半杯熱水遞向林杉,林杉接了漱口,唇舌間那苦到幾近麻木的滋味總算褪到了可以忍受的程度。
他這時才開口說道:“葉兒,為師不止一次的告訴過你,不許你嚐我的藥,你為何不聽?”
莫葉早預料到了,她試藥被師父發現,鐵定要挨訓,她也不準備反駁什麼,低頭受著就是。
林杉看著她垂頭不說話的樣子,不用問也知道她心裏怎麼打算的。他看著這孩子一點點長大,對她的性格習慣了若指掌,但她畢竟已不是十多年前的那個小孩子,學會了斟酌取舍他說的話,學會了耍滑頭,不再是他幾句話就能令她乖順的了。
林杉不是不能理解她的用意,她這麼做,全是在為了他的安危著想,然而他的原則並不會因此而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