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小薔眼裏的緊張情緒,再聽她那句對溪心臆測的話,他不禁莞爾,又道:“出家人淡泊七情六欲,哪有你說得那麼容易動怒。談禪的過程裏,他一直就是那麼坐著的。”
小薔心頭壓的那塊石頭總算輕了些,然而她心中的疑惑處還沒完,很快她就又想起佛堂裏所見的那一幕,旋即問道:“可是,佛堂裏他的出手,又是為什麼呢?那時候的他看上去才是真有些發火的意思,可那時候他才剛見到你啊!”
“嗯……那時候他是真有些惱了,不過他那時的惱火是衝我來的。”岑遲一邊慢慢開口,一邊在心裏琢磨著,要將這來自相府,他未明目的的丫頭所發覺的疑惑抹平,但又想在解釋中蓋過她疑惑之事的真正原因,“今天你是第一次來,也許不知道,去年我離開相府,遊曆在外,其實有幾個月的時間一直徘徊在這裏,但並非每一天都能碰見他。今天我來,卻是抱著必見他的意圖,對他來說,這是有些脅迫意味的。”
對於岑遲必見溪心的原因,小薔很快將其歸於他心情沉鬱,急需人開解。然而當她仔細一考慮岑遲的脅迫之說,她有些不認同地道:“先生隻是想找他說說話,這算什麼脅迫,如果他因此不悅,其心胸未免叫人失望。”
的確,如果一名頗有資曆的物外僧人會因為這點事不悅到直欲拍碎那經久不用的簽筒,那確實是有些說不過去的事了。
然而這個現象隻是岑遲述說的。溪心在佛堂裏發火的真正原因,比這個表象要複雜沉重得多。但是這個真正原因,岑遲是不會將它對小薔坦然說開的。
倒是岑遲見這丫頭已經開始將注意力從溪心發火的原因移到對溪心個人修養這一問題上,他則是很慰然於見到她的這種矛盾轉換的。他麵對她麵露一絲微笑,心中則輕聲歎道:大師兄,就讓你當一次惡人,現在的你應該不會在乎這個的吧!
……
午前在青鄉集市上擦肩偶遇那一大群青壯年人群後,當時林杉雖然沒有任何表露,隻是繼續采買,實則心裏已經起了一個念頭。
買了一盒本地特產的金桂花茶,一整袋的新鮮青棗,還有一塊篾籮筐大小的青灰色石頭,一行三人便進了青鄉唯一的客棧。
拿了鑰匙來到選好的房間,擱下東西,魏武與那領路的小二哥話說不到三句,就把人家給支走了。關門轉身,他的臉上已寫滿了焦急,然而他也有著與他的個性呈鮮明對比的自控力,硬是忍到聽聞外頭的腳步聲遠了,才開口問道:“先生,我們不會真要在這地方住一天吧?”
“你什麼都好,就是心太實。”林杉笑了笑,解釋道:“行程不變,我們隻在這裏稍做停留,最多待兩個時辰。”
“那我們本可以去官驛休息的。”魏武低聲嘀咕了一句,其實是老毛病又犯了,心疼錢袋子。
站在一旁沉默了許久的江潮這會兒沒有去打趣魏武的小氣勁兒,他顧慮到的是另一個問題,當即開口道:“若在此地拖延兩個時辰,又要不誤行程,那我們今天得走夜路了。現在這個時節,秋深露寒,我擔心……”
“前幾天行走在大青山,半山烈日半山雨霧,年近七旬的老人常年住在那裏,也未見得有什麼妨礙,些許露潮又算什麼。”林杉預感到江潮又要有“長篇大論”了,不等他把話說完就打斷了他。頓了頓聲,他轉眼看向魏武,說道:“今日天氣晴朗,你去替我借兩套本地小富人家的衣服來。”
“借……衣服?”這屋內談的事情,變化未免太古怪了,魏武隻覺得自己的腦子一時半會兒有些轉不過來。
江潮看著這一幕,隻能是歎息一聲,他知道自己如今在林杉眼裏,就是一個接近於長舌婦人的形象,再想勸說什麼也都沒用了。他隻能選擇服從,著手接下來的事情。
“還能怎麼借,翻牆入院,你的拿手活計,晾衣繩上多的是。”江潮拍了拍魏武的肩膀,“隻借兩個時辰,快去快回,早借早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