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老板立即從桌邊長凳上起身,迎了過來。作為酒肆的經營者,他在心裏雖然有些質疑這人到來的真正目的可能並非是喝酒,但他還是很快習慣性的笑盈盈道:“客官先請坐,請問您要點什麼酒?”
作為生意人,必須時刻清醒於一件事。那就是賺錢。
管他喝不喝,上了酒就得付錢,別人飯館裏不也常有客人吃不完倒掉的食物。但依舊照價付賬的事麼!
肖老板很快打好了自己心裏的小算盤,但事實卻如他最初所料的那樣。素衫文士隻是意思明確的溫言說道:“謝謝店家盛情,隻是天色已晚,不宜再飲。在下是來貴店接一位朋友回去,若有機會,下次一定與友人同來買醉。”
話語斯文,禮貌有餘,這文士身上攜著的微勢。截然與慣常來這裏的酒客大為不同,讓每天必會遭遇來自客人的憋屈氣的肖老板心裏略生受寵若驚之感,同時也沒了一點異議之理。
觀那文士進來時的眼神,看來這文士是要來接小潮的。肖老板下意識裏走開了幾步,但他還是有些懷疑,所以順勢喚了一聲:“小潮,你的朋友來了。”
若不是這素杉文士看來身份神秘,但總得來說應該是個斯文人。肖老板恐怕要懷疑小潮是不是惹了什麼麻煩了。
聽見酒肆老板對那捧著酒碗的年輕人隨和的稱謂,文士的眼裏神色微動。
小潮聞聲則放下酒碗,凝神看了看對麵站著的那個人片刻後,忽然說道:“林……林……”
或許他是真醉了,隻是外表上看來還算清醒。思維的運轉卻已經開始遲緩下來,一個‘林’字卡住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下文來。
“回去了。”文士沒有繁言相勸,隻說了三個字,就走向桌邊。
“噢……”小潮回答得更簡略,然後極為聽話的立即站起身來,隻是當他離開桌邊後,腳下步履終於還是有些打滑了。
文士見狀伸出一臂,“需要扶嗎?”
小潮這次連回答的話都沒有了,隻是搖了搖頭,不過他那搖頭的模樣更多的是像在給自己醒酒。
大步邁出,小潮先行一步的走出了酒肆,那文士則落後數步,對酒肆老板說道:“我的朋友可欠了酒錢?”
肖老板連忙搖頭道:“都已提前結清了,您的朋友似乎是喝不醉的,頭腦一直很清醒。”
“他會醉的,隻是勁頭升上來的遲早問題。”文士微笑了一下。走到酒櫃旁,他往櫃台內側的展示架上掃了兩眼,然後指了指架子上擺著的一隻通體漆黑,但底和蓋都為灰白色的壇子,溫言道:“那壇酒,可是燒刀?”
肖老板有些吃驚的點了點頭:“客官好眼力。”
“在下可沒有直接看透壇中物的眼力。”文士平靜的說道:“我記得十年前首批由商隊大老遠從北方運到京都的烈酒,其中有一批燒刀就是這樣的壇口。沙蠟猶在,任你把這壇子擦得多幹淨,沙蠟上還是蒙了不少細塵,看來壇子裏的酒還是原封的了。”
肖老板怔住了一下,這次他的驚訝卻是表現在了心裏。驚於這文士的眼力,更驚於他未知的身份。
“客官說得沒錯,小店十年前開始經營時,因為資金有些運轉不過來,所以趁著這燒刀酒降價時,大量進了一批貨,可沒想到,這酒在京都賣得並不太好。”肖老板沒有再心存婉轉的意思,直白的解釋起來,“燒刀酒沒有糧食酒的後勁,但卻太過辣口,喝過這酒的人都曾懷疑它是藥兌的。後來我怕砸了招牌就沒有再賣,自己偶爾喝一點,這最後剩下的一壇倒就這麼放了下來,權當作是陪著小店建業的一個紀念。”
文士淡淡一笑,說道:“如此,在下倒也不好意思將它買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