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葉有些摸不著石乙的盤算了。若說不急,午飯時間剛過就派人來喊,若說急吧,最該著急的應該是帶話的人,可這張小五臉上卻絲毫未顯露。但轉念一想,管他什麼事,有石乙坐鎮就嚴重不了,倒是自己下午如果還繼續學一下午的調香之法,頭痛症恐怕要嚴重了。
思及於此,莫葉長舒一口氣,暗道真乃及時雨。
留了話給仆人,莫葉就隨張小五來到奇寶齋。剛邁過大門門檻,莫葉就看見石乙坐在主廳一側,似乎也正等著她。
“你在等我?”莫葉轉身走了過去,倚桌在石乙對麵坐下,“你真不是有急事找我?”
“不疾不徐,乃大賈本色。”石乙裝著老夫子的模樣悠悠感慨,但很快又卸掉那副身架子,回到莫葉熟悉的那個石乙的樣子,緩言道:“你這一家孤店,對我而言能有什麼急事。但我也不準備跟你賣關子,叫你過來,就是要你查賬。”
“查賬?”莫葉目露疑惑。
石乙不等她繼續開口問,緊接著就解釋道:“我知道你請了一個高人幫你清理賬目,也是可信之人,但你也不能疏懶得大半個月了都不來看看店中賬目吧?”
其實莫葉並不是完全不關心奇寶齋中的賬目,那位能力和責任心雙高的老先生,每隔幾天都會來林宅向她報賬。但也正是因此,今天石乙語氣裏有些怪責意味的問莫葉為何疏於理賬時,莫葉頓時腦海裏冒出一個質疑。這個質疑其實早就有了,隻不過近幾日忙於四下奔走送請帖,暫時忘記罷了。
……
當王熾處置完六部白天遞上來的所有的奏報,擱筆起身推門出了禦書房,一眼就看見微佝著身立在門旁的海寬。海寬手裏平穩端著托盤,盤中擱了一碗參湯,熱氣氤氳。
每天上遞禦書房的奏報都有數百封,王熾會將其分作三部分,牽涉較大需要深思熟慮的那一部分奏報,會在晌午休憩後,專門擇兩個時辰進行審閱。在此期間,王熾可能會召些相關的臣工入禦書房共議,但其餘閑雜人等,包括服侍茶水的奴婢,除非聽到喚聲,否則連門都不可敲的。
禦書房門口的這片天空,從晨昏到夕暮,明暗交替了十餘年,身為內庭六宮總管的海寬,也就如一棵老鬆一樣,在禦書房門口這麼立了十餘年。
王熾緩步行至禦書房門前那片平台的邊緣,倚著雕欄眺望前方遙距百裏的青塘山側影。海寬見王熾出來了,便如影隨形侍行在一旁,王熾伸出手來的時候,擱著細瓷小碗的栗木托盤便已移到了手畔。
一整個下午都在那十幾封幾可搬山泄海的奏報文字中博弈,幾個時辰滴水未沾,王熾也的確是有些渴了。啜了口參湯潤潤喉嚨,王熾這才收回遠眺的目光,平靜看著身畔的老仆人,目光漸漸溫和了些:“入冬了,室外的寒氣漸盛,以後這些粗活兒,就讓給後生們做,你也歇一歇。”
“陛下垂憐,奴婢惶恐。”一直隻是靜守不語的海寬連忙應聲,“方才德妃娘娘喚奴婢去取參湯來,奴婢也才剛到。”
“是婉婷啊,她真是有心了。”王熾飲盡碗中參湯,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忽然道:“我正想猜一猜今天這是誰的主意,不料讓你給先說了,無趣。”
海寬聞言一怔,但他並未像宮中大多數奴婢那樣,聞一絲責怪當即伏地請罪,他隻是眼神裏流露出一絲惶然,但很快隱沒,微微一笑道:“德妃娘娘的手藝,陛下一嚐便知,奴婢即使不說,這個謎題的謎麵也毫無難度。陛下若想尋趣,得換一種方法猜謎。”
海寬說出這番話,就仿佛要引導王熾去做一個遊戲,這是十分大膽的建言,然而王熾卻被勾起了興趣,點頭示意其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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