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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葉遲疑了一聲:“他留給白桃的話是什麼?”
楊陳微微搖頭:“倒沒具體留什麼話給白桃,不過白桃是宋宅半個主事,他沒有對她處處叮囑,也是看在憑她的經驗,已能獨自主持一些事的原因吧?”
莫葉留心到楊陳話語裏的經驗二字,她忽然心生一絲有些古怪的情緒,一時也沒有開口說話。
楊陳旁觀莫葉的沉默,想了想後說道:“剛才我回來對白桃說這些事時,你不在她身邊,是不是你有什麼事耽誤了,她心急阮公子,恰好又忘了轉告你?”
莫葉初聽他這猜測,也覺得還說得過去,但她一想起剛才耽擱了自己的事,便很快憶及小瓶子遺失與複得的經過,對於白桃,她差點就要撤去的疑慮,頓時返複,並還變得深沉起來。
“楊哥,我想去葉府一趟。”沉默了片刻的莫葉忽然開口。
“好。”楊陳答應得很利索,不過轉瞬間他又猶豫了一下:“你得等一會兒,我要收拾一下,才好送你過去。”
莫葉直到這時才有些後知後覺地注意到,楊陳也是剛剛沐浴過的樣子。心緒動了動,莫葉忽然擺手道:“不了,楊哥,我一個人去就行了。剛才回來那一趟,可把你的馬累得夠嗆,不能再為我一個人,又麻煩一次吧。”
“你說得也對。”楊陳很想順勢就同意了莫葉的決定,但他對莫葉的態度,或者應該說是重視程度,明顯要高於剛才那個忸怩丫頭,這除了因為兩人之間有過數次交集,還因為王哲離開宋宅的給他的囑托。
所以在楊陳口頭認同了莫葉的話之後,很快又補充說道:“天色將晚,我想我還是得陪你走一趟。不駕車,我們還可以步行過去,終是不放心你獨行啊。”
莫葉聞言,心中一暖,也沒有再堅持什麼,點了點頭。
楊陳快步回到自己的住所,剛關上門就急忙從衣袖裏掏出那隻錦袋,還好自己手勁大,即便隻以單手握緊,也能將袋子含著的水擠幹了,否則這濕袋子藏在衣袖裏,沒準要把剛換的幹燥衣服染濕半邊袖子。
若是如此,剛才在莫葉麵前,可能就藏不住了。
稍微鬆了口氣,楊陳不再猶豫,取出自己以前走馬四野時隨身攜帶、但在這幾天隻是藏在床板下的匕首,手法熟絡的挑開了錦袋的縫閉線。
錦袋的內側,縫合針法也很精致,楊陳不由得有些感歎:貧民家身上穿的衣服,補丁一直要縫到漏風補不住了才罷手,但在富貴人家,隻是一個荷包,不僅用料講究,外表美觀,連這裏麵的料子和針法,都這麼精細,倒不知這麼頗費工時的精致,存在什麼意義?
如果楊陳已經知道了王哲的真實身份,他或許就不會有剛才的那種想法了。
因為在這世上,有一類人,要慎用常人的眼光去判斷他們的一切,他們即是:皇族。
不能說他們不是人,但也很難否定,他們可能會在登上位頂之時,無論是從精神層麵,還是從生活層麵,都會發生超脫一切尋常人觀念的改變。
隻說體現在他們身上的這種生活外表的精致度,其實很難判斷他們這樣精益求精的改造外表,是否真的隻是為了滿足個人享受。
有些事物看著美觀,但未必全都適合自己得到,或許將其加諸在自己身上,隻會變成一種折磨。
身為皇族,可以與生俱來地擁有很多東西,但同時也從身份注定了的那一天開始,同時也有很多東西自己無法選擇。
譬如王哲,原本他與好友分別,大致也就隔個一年半載,即是能再見的。但他這一次走,卻對這再見的時間為幾何而絲毫拿捏不定,隻因為他拿不定此行所為的事,今後會如何變化。
他將要麵對的,不是尋常人能完成的任務以及要盡的義務,但他身為皇子,便隻能選擇迎接,不能言棄。然而他也不過隻有一副血肉身軀,催他走遠登高的,其實主要還是經過反複錘煉後的精神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