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賈疏說出這樣的話,象牙塔裏呆過的讀書人,或許喝酒後,聽到有人喊兄弟會有點上頭,夏葵還能演得更叫人感動,但回頭到洗手間抹把臉,就能把所有假嗨的表情甩得幹淨。
有多少兄弟隻會落井下石,不會兩肋插刀。
葉霧白這把刀,插得夠深夠狠的,關鍵是他聽了賈疏忿忿不平的發言後,依然心平氣和,這個時候,他的這種心態和微妙的氣場,有些葉硯煬的感覺。
章有為眼皮直跳,他這一晚上跌宕起伏的心情,猶如心電圖的曲線,在剛才的詢問中,他隻肯坦白與康瓊的糾葛,把矛頭調轉向賈舟,至於被問到之前舉報葉霧白的事,他翻臉不認賬了,隻說自己是被康瓊利用,誤會了自己的侄子。可是,他沒想到的是,警方拿出了一堆關於公司當初違法試驗的資料,他當場傻了,這些東西早就銷毀得一幹二淨,絕不可能再現人世。
隻有一種可能,葉霧白不僅打算把賈舟弄死,還打算把埋藏了十二年的醜事一並曝曬在法律麵前,所有人都魚死網破。想到這裏,章有為簡直咬牙切齒,氣血翻湧,就差兩眼一黑暈過去,他做了那麼多年的狐狸,他以為的小白兔露出的不是兔牙,而是獠牙。
所以,當他走出房間,看到葉霧白和賈疏的對峙,想都不想就衝上去扯住葉霧白的衣領,壓低了聲音質問道:“你是想大家都給你媽陪葬嗎?”
“有何不可?”葉霧白由著他勒著自己,麵對他們的憤怒,他表現出來的冷靜更像是嘲諷,“沒有人是無辜的,有人能逃脫死亡,但逃不了道德和法律的製裁,死亡和製裁,二者必有一樣等著我們。”
賈疏立即抓住他話語裏的漏洞:“那你呢?”
如果當年的所有人都逃脫不了這兩者的命運,那麼葉霧白,你也是其中之一,又該如何自處?
對於這個問題,葉霧白心中早有答案,他的目光平靜地穿過這些帶著憤怒、憎惡的麵孔,看到他們心底,他在那裏探尋到他們對他真實的看:看呐,葉霧白就是個瘋子,偏執於一個不可能找到真相的答案,把自己陷於荒誕與悲情中,拉著所有人去給亡者陪葬。
他隻是個敢於撕裂偽裝和平的人。
所以,他能夠坦然地把曾經無數次問過自己得到的答案公布與眾:“我已經被心魔困住了三十二年,早已在贖罪。”
把那些埋在黑暗裏不為人知的隱秘公之於眾,對因為挽救一個人而失去了生命和家庭的人說一聲抱歉,讓母親臨終前的保護變得有意義,而不是他永遠的安全屋。
夏葵忍不住轉過頭,在他的視線裏找不到聚焦的點,可能他的思緒正順著這條走道追溯到那些年,也可能他什麼都沒想。
夏葵突然明白,不是他把所有人樹立在自己對麵,而是所有人都把他隔離在彼岸,然後他把一切吃下嚼碎咽下,還給這個世界的是溫柔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