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的一聲,沉寂百年的古琴再奏清商,弦音溫勁,蒼韻鬆古,渾厚餘音更似月華傾瀉般從桐麵瀉進念阮心底,好似她心中亦有一根凜繃的琴弦為他所奏。念阮驟地縮回手震驚回頭去看他,衣衫下一痕雪脯月下輕波般起伏,既是羞又是惱。

他是故意的!

這回他卻沒有看她,視線仍落在琴弦上,一雙黑黢黢的眸子靜如沉水,甚至不悅地皺了皺眉:“蕭四娘子,專心些。”

念阮的臉霎時紅到了脖子根。心口微微跳著,燥熱難言。

她想,她從前怎麼沒發現他臉皮竟如此之厚,分明是他變著法兒地占她的便宜,反倒賴她自作多情……她強壓下心頭野草般肆意淩亂的心緒,沉下心來隨他撥弦,等七律奏畢,那張朝陽般鮮豔嫵媚的小臉兒倒是恢複了之前的凝脂雪色。

少女溫香軟玉的肌膚柔如白羽,潤如暖玉,纖指雪腕柔膩如雲。嬴昭靜靜掠她一眼。才止十五歲的少女,生得玉軟花柔、容色絕異,無一處不惹人憐愛。唯獨一雙宜喜宜嗔的水瞳中瀾漪不起,靜如沉波,哪裏是元夕燈會上麵對心上人時的笑眼盈盈。

七弦試畢,他鬆開她手腕,斂袖退開,“冒犯了。”

念阮也起身福了一福,聊作答謝。心底緩緩舒出口氣。

屏風後頭,蕭太後將念阮的反應看在眼中,不悅蹙眉。

她以袖掩麵微微打了個嗬欠:“朕乏了。貉奴,你帶念念先出去吧,好好教教她。”

……

自宣光殿往北,靈芝釣台春冰始融、草長鶯飛。念阮跟著皇帝上了湖畔的涼亭,昨夜東風吹了半宿,把湖畔飄零的紅梅送進來鋪了滿地,正對著霧凇沆碭的湖心,倒也別有意境。

簷頭新柳打楹,幾處早鶯撲棱著羽翅渡水而來,鳴聲清脆。皇帝橫琴於石案之上,焚香操琴,徒留念阮站在離他三丈開遠的地方,十分的手足無措。

她不想同他待在一處,可更不願待在宣光殿中——太後隻叫了他們出來仍留了李仆射在內,想想也知為了什麼。

說起來,那李仆射本為太後所倚重,後來又成了皇帝的股肱之臣,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她忍不住去瞧皇帝的臉色,他亦在看她,眉眼灼灼,宛有所思。念阮驀地收回了目光。

小娘子才探了腦袋又縮回去,小兔子一般,嬌嬌怯怯。建元帝的心情突然便很好。指挑琴弦發出一陣流水似的清冽琴音,潺潺如水麵流瀉的粼粼白月,已然是琴曲《鳳求凰》的前奏。卻問她:“蕭四娘子,可知這是什麼曲子?”

作者有話要說:  皇帝:(▼ヘ▼#)

皇帝:朕有什麼不如他 (╯‵□′)╯︵┻━┻

ps:樂莫樂兮新相知=忘了舊的他,康康新人吧。

“宮音渾厚較濁,長遠以聞;商音嘹亮高暢,激越而和;角音和而不戾,潤而不枯……”係引用,出處作者也沒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