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曠接過青釉茶盞,往案上一放,側眼瞧她,笑而不語。直把女兒看得臉上飛紅才問她:“念念,任城王殿下如何?”
“什麼如何?”念阮眼睫惘惘眨著,一雙春水脈脈的眸子裏此刻盡是疑惑。蕭曠飲了口茶,微笑:“為父有意將你許配於任城王殿下。”
念阮捧著茶盞呆愣在原地,雪似的臉愈發白了。蕭父柔聲問:“怎麼?我兒想入宮陪伴太後?”他已聽說了女兒今日入宮的事,大致猜得到。
她忙搖首,惴惴不安地將燕淮的事說了。蕭父倒是沒有責怪女兒私定終身,隻捋須微微沉吟:“你真的想嫁進燕家麼?阿賀敦是個好孩子,隻是他家……”
蕭父一頓,低頭飲茶沒了下話。太原王心懷篡逆,又與太後有所苟且,隻怕太後隨便一句話便能叫他拒婚。隻是這種事,他還真不知要如何同女兒說。
任城王則不同,文武兼備,君子端方,又是皇帝長輩,太後並不能用婚事過多地拿捏他。
念阮心緒微亂,太原王手握重兵,父親隱去的緣由她能猜到一些,可太原王上一世到底沒有反叛,嬴昭要降異姓王的爵位,繳燕家兵權,他也從了,卻一樣逃不過兔死狗烹的下場,暴死並州……她忸怩道:“可是我已答應了世子……且女兒實在不願嫁入宮掖,做一顆任人揉搓的棋子……”
她想起上一世父親和繼母雙雙自盡的場景,眼淚便如斷線之珠落了下來。選中燕家原還有這一層的考慮,若這一世皇帝還是不肯放過她家,手裏有自己的軍隊才能自保。
蕭父遞過去一方陳年的舊帕:“那你喜歡阿賀敦麼?婚姻是人生大事,父親不希望你因為一時的逃避而輕許婚姻。”
她點頭:“阿賀敦待我很好,我為什麼不喜歡呢。”
蕭父目光審視,不容她撒謊。念阮麵頰微紅,聲若青蠅:“我會的。”
蕭曠看著她秀美的眉目,恍惚間似又看見了多年前難產死去的妻子。他歎了口氣:“好吧。既你們彼此有意,為父就往宮城走這一趟。”
他不欲與燕家結親,卻也須得提醒提醒太後,念阮是他的女兒,不是她豢養的小貓小狗。
蕭父換好冠服便欲出門,蘭陵這時卻來了,帶了三兩婢子含笑進來:“道長回來了。”
“我已命人備好酒飯,請道長移步鹿鳴館。”
“有勞。”蕭父的語氣客氣而疏離,“這段時間辛苦公主照顧念念,貧道卻還有些要事須得入宮。”
蘭陵笑容依舊,絲毫未因丈夫的冷淡而介懷,同念阮將他送到了庭院。念阮暗暗打量著繼母神情。兩世了,她始終也未想明白,父親和繼母究竟是個什麼關係。
她阿父心裏隻有她死去的娘親,常年雲遊,像是在躲著繼母,然而又很放心她長在繼母身邊。而繼母也對衡哥哥的父親念念不忘。念阮覺得,父親和繼母就像兩個報團取暖的同病相憐之人,比之夫妻,更似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