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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極深了,銀河耿耿,玉露零零。殘夜漸闌,一彎月牙兒孤零零地高懸夜空,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梨花香。
建元帝主仆打馬行至壽丘裏,跨越過裏坊門,停在了長樂王府一處偏僻的院牆前。
“你先去探探情況。”建元帝臉顏鐵青地吩咐白簡,俊眉緊皺,一雙黑黢黢的眼不住地打量周遭情況。
一國天子,卻也學那市井之中的登徒子偷香逾牆,若是叫旁人知曉他的臉麵何在。
探完路後,主仆二人越過院牆躲過巡邏的部曲,穿花拂柳地潛至念阮所居的清渺閣來。已近子時了,院落東邊的房間卻還亮著燈,傳來低低的說話聲,草蟲聲中聽不真切,似是她的臥房。
清渺閣臨水,周圍遍植花木,湖麵上波影顫顫,鬆石間輕嵐繚繞,夜色靜謐得隻聞鳥雀蟲鳴聲。
二人匿身在花木間漸漸地接近那方燈火透明,卻見簾櫳打開著,窗外站了個岩鬆挺拔的少年,窗裏有一女郎,羞容斂翠,粉臉勻紅,不是燕淮和念阮卻又是誰!
建元帝隻疑心自己看錯了。
他未來的皇後,心心念念的女子,竟然在跟別的男子夜會!
她不知道這種事一旦傳出去流言足以令她身敗名裂麼?
他渾身血液皆似逆流至了頭頂,五內俱焚,緊盯她的雙眼射出鋒刃般的凜寒鋒銳,目眥欲裂。
白簡默然無聲地瞥了主子一眼,抿抿唇,有些脊背發寒地退了幾步。
看來明日他也會和朱纓一樣,被嫌棄差事辦得不好了。
好在燕淮並未待得太久便走了,衝天鷂子般越過花木逾牆而去。簾櫳裏,那月下聚雪般的小姑娘視線一直追隨他身影直至看不見,眉眼輕顰,似是幽幽歎息了聲伸手關窗。
建元帝再也抑製不住怒火,直直朝著那方窗欞走了過去。
窗裏,念阮眼睜睜瞧著他自匿身的花木下走來,滿身的陰寒煞氣,唬得麵顏皆白了,顫聲驚呼道:“陛下……您……”
瞧著這觀景,他必然是將方才她和燕淮的那幕完完整整地看在了眼中。他又如何會來?他不是應該已經恨透了她麼?
“朕不能來麼?”建元帝行至窗前,伸手將欲合上的窗戶攔住,臉色漠然冰冷,“念念,你很好。戲耍朕還不夠,還要同別的男子月下私會!”
念阮本就害怕他此舉會引來家丁,見他此時分明是個興師問罪的盛怒,愈發怖懼,春水盈盈的眸子裏淚光如水上月光點點浮動,咬唇泣道:
“先前我本就沒有答應陛下,是您認為我默認了的。如今陛下夤夜來訪,卻是要置念阮清譽於何處。”
“清譽?”
他低低地冷笑起來,眼神一片陰騭,“方才小麒麟來的時候你不是很開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