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王燕毅的府邸坐落在北街,巍煥軒敞,館閣絕麗。明月靜靜照著園舍一角,自窗牖投進清光,如水流瀉。高窗之下,正有人仰望著一空明月。
燕淮被關在這裏已經十餘日了,一個月之前,父親來信告訴他阿翁病重要他速歸,然而等他趕到太原時,祖父的身子卻還硬朗,還如幼時那般把他舉過頭頂:“喲,阿賀敦回來啦!”
彼時他並未多想,隻當是自己的到來令阿翁開顏從而好轉。然父親卻已要他照顧阿翁為由,變相將他軟禁起來,不允他返京。到最後,被他問得煩了,更是直截了當地告訴他:“臭小子,這門親你爹已同太後發書退了,同蕭家聯姻?想都不要想!”
“你母親無知婦人,同長樂王府結姻於我家何助?!韓家有好女,阿父當為你求之,這段時間你給我好好待在這裏,哪裏也不許去!”
就此,他被關進王府囚房之中,一連數日。
囚房四處皆是鐵壁,隻留了扇鐵柵門與高窗與外界相通,外麵則有專人把守,絕無逃跑的可能。他起先不是沒想過反抗,然無論他是強闖,絕食,自戕,都未能使他那鐵石心腸的父親改變心意。
他要怎麼辦?
他的念念啊!還在洛陽等他回去完婚。
少年痛苦地抱住了頭,熱淚滾燙。
房門吱呀的一聲,從外被打開,燕父站在燭光之中,一手握劍,一手則提了個食盒,身後親衛環伺,個個虎背熊腰。
燕淮本來滿懷希冀地抬起頭,看清是父親,眼中又黯淡下去。他失望地低了頭,不發一語。
燕父生得高大威猛,眉目英毅。視線在兒子額上纏著的那圈白紗一掃,不悅皺眉,把食盒往地上一放,語氣不容反駁:“吃了。”
燕淮頭上的傷,乃是前日他以死相逼時撞在鐵牆上所致。然即使是這樣,燕父也半點不為所動。
他賭氣道:“我不餓。”
“不肯吃?”燕父輕蔑地笑了,走近來踢了他一腳,“臭小子,連飯都不吃,倘若哪日你瞅準機會要跑,有何力氣?”
“若再娘們唧唧地自戕,我可懶得管你。你自戕傷的是你自己,等來日回到洛陽見了你的小娘子,你看她心不心疼。”
念念當然是心疼他的。燕淮有些喪氣地想,又義憤地道:“父親究竟要關我到何時?”
“我不要娶什麼韓娘子!我隻要念念!”
“你要,人家家裏就肯嫁?趁早死了這份心吧。”燕父一嗤,滿眼的不屑,把一月多前收到的那封書信扔給他,“自己看吧,蕭氏不過戲耍於你,你以為真會把人家小娘子嫁給你?”
那封信正是一月多前建元帝模仿太後筆跡寄來的那封,箋紙的末尾,正加蓋著宣光殿的金鳳印璽。燕淮借著燭光看完,滿眼震愕:“不可能,太後先前並未反對我和念念的婚事!何況我與念念成婚,何關她的事?您為什麼要拆散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