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州位於洛陽以北,本燕趙之地,自古多豪傑之士。而並州距離靖朝北境的平城、六鎮亦不遠,聚居這些地方的多是驍勇善戰的鮮卑軍戶。太原王招攬這些人,用意昭然若揭。
至若幽州、平州,亦是長期與柔然作戰之處,如今柔然短時間內不敢南下,韓奎便生了異心,迫不及待地要同太原王勾結生事了。
嬴昭皺眉聽罷,執杯的手不覺微微握緊:“燕毅狼子野心,朕前日攻滅柔然路過並州便敲打過他,竟還不老實。看來,是不得不除了。”
他眸光極快地掠過蕭岑,微有審視之意:“那麼,以卿之見,該當如何呢?”
蕭岑的定州處在燕、韓兩家地盤之間,又是蕭氏子弟,雖則他相信故友之為人,然事關國家社稷,不得不慎重。
另一方麵,他也相信太後。太後雖殺他父母把持朝政,卻尚算合格的執政者。她同太原王互相勾結卻又互相提防,把蕭岑調到距離定州,就是為了讓他盯著燕毅。可以說,在燕家這件事上,他同太後的利益是相同的。
蕭岑低垂著眼不敢直視君王天顏,忽地離座,跪地而抱拳:“可詔太原王赴京,定計除之。若他不肯,便是心懷篡逆。臣在定州,自當為陛下除之。”
嬴昭眉目微動,淡笑著離席扶起他:“伯巒快快請起,你同朕自幼情誼綢繆,又是皇後的兄長,朕的妻兄。你的忠心朕豈會不知?”
“隻是……若貿然召之,他敢來麼?若不來,你夾在並幽之間,朕亦擔你的安危。”
太原王燕毅對發妻並無多少感情,如今又把嫡子調走,隨時可能起兵謀反。這樣的逆臣,又怎會老老實實地被他一道詔書召來洛陽。若是太後發詔……
他眼中微亮,卻沉吟不語。
蕭岑恰同他想到一處:“陛下擔心傳召不至,臣倒可以說服太後發詔。”
頓了頓,又堅持跪地請道:“臣知陛下不會輕信臣,可臣深受國恩厚矣,自當竭忠盡智為陛下而死。若是陛下擔心臣蕭氏子弟的身份……”
“朕為何要擔心你蕭氏子弟的身份。”嬴昭語氣驀然冷淡,打斷了他。
蕭岑目光堅定,坦然無懼地迎著他的視線:“陛下除去太原王之後,難道不會對太後、對蕭家下手麼。如此想來,陛下對臣不甚放心也是情理之中……”
嬴昭的臉色突然青了下來。
“你放肆!”
他猛地一拍桌案,那張俊美若神祇的臉在燭火幽暗中陰沉不定,聲音卻幽寒無比:“太後對朕有撫育之恩,我靖朝以孝治天下,朕豈會對太後恩將仇報?”
屏風後,睡夢中的念阮恰因這一聲從夢中驚醒,蛾眉微蹙,朦朦地睜開了眼睛。
外頭似是兄長沉痛的聲,一點一點地將她混沌的神思拉回體內。她聽見兄長道:“……恩將仇報麼?陛下,昔日太後鴆殺先皇,謀害帝母,又屢對幼時的您痛下殺手。她犯下如此罪孽,我蕭氏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能置身於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