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慢悠悠啜一口熱茶,漫不經心地問道:“求醫的是哪位?”
但凡世外高人都是有些傲氣的,因而念阮也沒多見怪,懇切地道:“仙人,勞煩您替我家夫婿看一看吧。”
“不是說是你要看麼?”嬴昭不解側眸。
念阮沒應聲,瑩麵風露清愁,星星熠熠的眸子裏煙波瀲灩如水霧。男子遂命道童上了藥箱,口中則說:“別老仙人仙人的叫,把人都叫老了。”
“某名姬恒,姬周八百年的姬,如月之恒的恒。赤鬆子這個別號,是老頭子們傳下來的。你呢?”他問念阮。
誰關心他叫什麼了。
嬴昭額際青筋微微繃起,聞及後句,雙拳緊握,儼然是動怒的前兆。念阮忙按住了他的手:“仙人還是先替我夫君號脈吧,我沒什麼的。”
姬恒始才慢悠悠地睨了男人一眼,見他麵色黑沉,唇角微勾。這麼緊張做什麼,他不過是看這小娘子生得玉雪美麗,又愛臉紅,生了捉弄之心罷了。
“手。”
不待嬴昭反應,念阮迅速撩開他層層疊疊的袍袖把他左腕按在了脈枕上,知他愛潔,又特意替他搭上了方絲帕。
嬴昭麵色本不是很好,但被她一口一個“夫君”喚得心中妥帖,強忍著氣性平心靜氣由他把脈。
姬恒隔著絲帕靜靜把了一陣,號完左手又換右手,臉上始終沒什麼表情。
空氣凝滯得仿佛靜止了一般,爐中火聲烈烈清晰可聞。任城王緊張地望著姬恒臉色,待他移開把脈的手指,迫不及待地問:“姬道長,我家公子的病情如何了?”
“沒什麼大礙,幼時被人下過毒吧?體內毒素未清,加之常年累月殫精竭慮毀了根基,好好養著也就罷了。至少也還能活個幾年。”
姬恒麵無表情地道。
幾人的心緒才放平了些,聞見後句,心弦重又凜繃。念阮忙道:“從前都沒什麼的,隻是前幾日,我家夫君本好端端的,卻無緣無故地開始咯血……養了幾日才好了的……”
她想起那日便十分不安,眼眶微紅,澀然又蓄滿了淚水。
漂亮的女孩子總是能得幾分優待的,姬恒倒也沒有不耐煩,耐心地同她解釋:“那是由時疫之氣誘發的喘證,冬日易發,替你醫治的醫工誤以為是他體內餘毒複發,隻拿綠豆甘草湯壓製,自然就錯了。可那誘發咯血的倒不是體內餘毒,而是由時疫之氣引發的喘證。”
“不過這醫工也不算太錯,尋常人感染時疫,好生養幾日也能捱過去。隻他身子虛弱些,若不將體內餘毒清除幹淨,日後還會複發。累以積日,極易發展為肺癆。”
“肺癆”二字一出,眾人皆為之一震。肺癆可是不治之症,素有十癆九死之威名!若陛下當真患上這個病,那可真是回天乏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