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皇後家中唯有一父二兄。朕的嶽父並非紅塵中人,不過醉心山水,遠離紅塵問道山嶽。至於皇後兄長,你沒見過伯巒,但你和棲遲共事多年難道還不了解棲遲麼?朕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就算朕再寵皇後,長樂蕭氏也成不了氣候。”

“再且,朕也需要外戚來製衡宗室、平衡朝堂。”

他的生母出身南朝,後來得寵,舅舅們也從南投北,可卻都被太後屠了個幹幹淨淨。宗室一家獨大,若有朝一日他還是走在她前麵,沒有強有力的娘家做後盾,她和孩子都會很苦。

話已然說至這個份上,奚道言再沒了彈劾那女子、反對皇帝寵愛後族的理由,也再沒了自欺欺人的理由。他囁嚅著唇,慚愧低下高傲的頭顱:“微臣明白……”

“微臣會好好輔佐陛下。願做犬馬,結草銜環。”

“且在尚書台好好幹吧。”嬴昭安撫他,“南邊,很快就要亂起來了。朕打算親征,屆時,朝中大事還要委托給你。”

……

三月後,念阮胎象漸穩,嬴昭先是攜她入了嵩山少林還了願,又敕令征調大量民夫,在內城之中修建觀音廟,在龍門開窟造龕,修建石佛為未出世的孩子祈福。

於是一月之間,朝中盡知皇後有孕之事,那些原先還以皇後無子鼓動著皇帝納妃的大臣,也都漸漸沒了聲音。

經過幾年的休養生息與經濟改製,北靖國庫充盈,公私倉廩俱豐實,又因推行三長製,清查出大量的隱匿於地主豪強之家的戶口,解決了徭役無人可征之問題,修建佛寺與開窟造像自然不是什麼大問題。一時之間,大量征夫雲集洛陽。

也恰是於此時,南邊傳來消息——梁帝死了。

梁帝蕭兗曾是已經滅亡的南陳的宗室大將,於三十年前篡位踐祚。梁帝登基初期尚算得是賢明的君主,但因自己得位不正,遂肆意屠殺皇親宗室、功臣名將,北靖趁此攻下青齊、淮北之地,但因北方柔然未平,始終不能對南大舉用兵。

梁帝晚年因殺孽太重醉心佛事,不理朝政,立了太子卻對太子猜忌甚重,致使權力落在宦官手中,屢屢進獻讒言。他膝下那十幾個庶子也不是安生的,夥同宦官要對太子用兵,逼得太子發動政變,將老父圍困台城活活餓死,自己亦遭至弟兄屠殺,建康大亂。

如今的南朝,烽煙四起,同室操戈。這正是對南朝用兵的好機會。

嬴昭連夜召來台閣諸臣相商,諸臣多主張趁此機會打著為梁帝報仇的旗號對南朝用兵,唯獨生父出身南陳宗室的蘇衡一人反對:“眼下還未到最利於我們的時候,南朝雖亂,巴蜀和荊州都還在南朝手裏,要取建康必奪荊州,欲奪荊州則必取巴蜀,方能水陸並進直搗建康。是故如今還未到用兵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