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靜寂。

視線徐徐從窗外收回,陸宴初冷冷望著他,驀地諷笑出聲。

這麼快就下決定?

無論是他娘,還是德陽郡主,看來在這個男人眼底,都棄之如敝履,毫不可惜。

不知德陽郡主知道後,會是怎樣的心情?她從別人手中奪來的幸福,終究還是守不住。

“今晚不行,我沒這個閑情。”神情僵硬,陸宴初一張臉冷得仿若寒玉,渾身都散發著比先前更為凜冽的氣息,“明日申時末,我會拿著這瓶藥親自登門,太醫勞請鴻臚寺卿大人自己打點好,另外,飲下這藥半盞茶後,太醫方可醫治。”

仰頭看他一眼,陸文晟複雜麵色裏隱隱透著掙紮:“我真不知道蓉兒……”

“別再提我娘名字,你不配。”搶先打斷他沒說話的話語,陸宴初眸中晦澀,平複半晌,緊握的手掌漸漸鬆開,他勾唇,眼底笑意卻悲戚,“你知不知道有區別?我娘這一輩子恨過怨過,去時卻很平靜。你對她來說,什麼都不是。對我來說,這事過後,你們闔府上下便也徹底與我再無幹係。”

“聽懂了?”不等他回應,陸宴初沉聲繼續,“懂了就走,立刻馬上,別逼我改變主意。”

陸文晟幹枯的唇翕合,最終收回無奈的目光,腳步虛晃地離去,背影顫顫巍巍……

輕風拍打著窗欞,細微“篤篤”的聲音在寂靜裏格外顯著。

陸文晟應是走遠了,外間悄然。

豆苗兒呆呆藏在簾後,幾度忘了呼吸。

她雙眼睜得極大,一顆心塞滿了苦楚驚愕,以及對陸宴初母子的心疼。

她那時雖是個小姑娘,與他們家並無太多交情,卻知道陸宴初她娘以前身子骨挺好的,難怪後來……

猛地捂住嘴,心窩一陣陣錐痛。

倘若早點,早點和他相知就好了,他們至少可以互相取暖,至少可以做彼此的依靠。

等人消失,陸宴初緊繃著的情緒瀕臨失控,踉蹌著扶桌坐下,他提起茶壺,方要飲杯涼茶平複情緒,視線不經意一晃,瞥見紗簾後那一角湖藍色裙擺。

眸中閃過一絲慌亂,陸宴初遽然震住。

她竟一直都在這裏?所以方才他的那些話她都聽到了?

視線落在桌上那個小小的瓷白色藥瓶,陸宴初懊悔氣憤地將茶壺用力擲下。

不管別人怎麼看,至少在她眼底,他不希望自己是雙手沾上黑暗與鮮血的人,所以他要瞞著她,所以他要把自己偽裝成原來的樣子。

“砰”聲不大不小,豆苗兒冷不丁被驚醒。

她想出去,卻又遲疑。

不確定這時候的陸宴初是需要她安慰,還是排斥她的靠近。

豆苗兒伸出手,食指觸到紗簾,一時難以下決斷。

“對不起。”

猶豫遲疑之際,他的聲音驀地響在耳畔。豆苗兒定定望向他身影,他發現她了?

驀地抓住紗簾,她正欲扯開,但被他緊緊攥住。

兩人隔著幕簾,看不清彼此神情。

“這些年,一直惦記著你,也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替我娘討回公道。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騙人罷了!”輕笑一聲,陸宴初嗓音很低,有些疲憊的黯啞,“他們這些年不是挺好嗎?我一方麵極度不平衡,一方麵又無法成為十惡不赦的壞人,倘若我為了報仇變成和他們一樣的人,這真的會是我想要的?我很確定,不是。”

“陸宴初,我……”

“對不起,為了福寶,我本想放下仇恨,我娘人生最後的時光過得很恬靜,她一直都不願意我耿耿於懷。可這次,我沒法再忍下去。如果你對我感到失望,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