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卿之抖得厲害,他低眉呆呆望著她,良久,手臂無力地垂落。
就算這條命不是她救的,他也沒有底氣義無反顧地攔她。
凡事講究善惡分明,趙靜書種下的孽,自要償還,可浚兒畢竟無辜,垂髫的年紀,這世界的欲望與貪念他又懂什麼呢?
不忍地站在門外,賀卿之雙手捂住頭,沒有隨道徵和尚跟進去。
麵無表情走到床榻邊,豆苗兒支走旁側站著的婢女,掀開紗簾,她居高臨下地望著酣睡的孩子。
他和福寶差不多年紀,臉頰卻沒福寶那麼圓潤,病態明顯。
輕輕扯開蓋在他身上的薄毯,豆苗兒直直盯著他纖細的脖頸。
手好像在戰栗,卻沒有絲毫猶豫。
指尖觸碰到了他溫暖的皮膚,像是被火花燙到了般,她心劇烈顫動,差點縮了回來,但她不會。
虎口握住那稚嫩的脖頸,豆苗兒微微用勁,告訴自己,隻要再使上更多一點的力氣,一切都結束了。陸宴初會好好的,福寶也會好好的,她怎樣又有什麼關係?
沒關係,殺了他,她一定要殺了他!
“施主。”道徵和尚站在離她幾步遠的身後,單手豎起,念了聲“阿彌陀佛”。
“不要攔我。”
道徵和尚苦笑:“施主,老衲不攔你,可你能下得去手嗎?何必毀了自己?而且,老衲有別的辦法,就看你願還是不願了。”
灰暗的眼眸中簇起一點微弱的光,豆苗兒用力攫住他精瘦的臉頰:“什麼辦法?”
“當年在泖河村,老衲告訴你的辦法,對陸大人來說,同樣可解。”
空氣如被冰雪凍結,豆苗兒眼中逐漸恢複了森森漆黑。
她扯扯唇,本欲鬆開承郡王脖頸的手猛然收緊,
“我為什麼要舍近求遠?為什麼要委屈自己?”她鼻酸地別過頭,不讓脆弱模糊自己的眼眶,“憑什麼?我沒做錯任何事情,我一路走來也不容易,她就這麼死了,我隻是把她犯下的錯做一個了斷,我沒辦法接受這樣的結局,我也不該接受這樣的結局。”
“施主。”不忍地望向窗外,道徵和尚閉上雙眼,“你下不了手,就算你勉強自己殺了他,你也永遠都走不出這個困局。”
“我可以。”豆苗兒死死咬住下唇,幾乎見血,“我沒錯!我可以!善良有什麼用?我也就不善良這麼一次,今後我會彌補,我會加倍彌補!”
道徵和尚不再言語,闔上的雙眼也沒有睜開。
豆苗兒大喘著氣,劇烈顫抖的手突然變得酸軟,她用盡周身氣力,努力捏住那根脆弱的脖頸。
沒關係,沒關係……
就在將要下手時,那緊閉的一雙眼突然睜開了。
他的眼睛濕漉漉的,惺忪懵懂,純潔又天真。
豆苗兒霎時怔住,不知為何,透過這雙眼,她好像看到了另一雙眼。
同樣濕漉漉的,同樣有著世界上最美好的幹淨透徹。
是福寶,福寶的臉與這個孩子的臉突然重合了起來。
她下不去手,眼淚“啪嗒”砸落,豆苗兒全身無力地跪跌在床側,眼淚再忍不住,源源不絕地從眶裏洶湧而出。
“母妃呢……”床上的宗浚眨巴著眼,有點被嚇到,他驚慌地坐起來,看不到房間裏有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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