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對孩子的思念,還是讓她開了口。而他,竟然還真得願意讓寶寶跟自己接觸……
愧疚不安,感激心痛,各種情緒瞬間在體內狂奔,不斷地刺疼著她,眼淚自然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薛璨東的心裏,不斷刺痛著。雖然她側著臉,但他還是看到了她那兩行淚。他想抱著她,好好安慰她,告訴她一切都會好的,可也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她這副抗拒,不願意讓他看見脆弱麵的模樣,他一點都不陌生。
“我給你弄點水。”半晌後,他起身去拿水杯。
不熱不冷的溫水,被他插上根吸管,接著拿到她嘴邊,摘下氧氣麵罩,喂她喝水。
顧悠不覺得渴,可還是配合地張開嘴巴,對著吸管吸了起來。她怕他離得太近,聞到自己頭上的味道。也怕她稀疏到可見頭皮的發頂,被他發現。隻能匆匆喝了幾口,甚至都嗆著了。
薛璨東像是沒看見她的異樣似的,輕聲說:“慢點喝。”見她喝夠了,才把水杯挪開,末了不忘替她把氧氣罩重新戴上。
顧悠僵著身子,努力佯裝無事,等他坐回沙發後,虛弱地問起母親和弟弟。
“我讓他們回去休息了。”薛璨東解釋。
顧悠‘嗯’了一聲,心裏萬分糾結。她想洗個澡,至少要洗個頭,雖然知道身體可能支撐不住,可不洗,她完全沒有辦法麵對他。她可以不去在乎自己的醜、老,可至少不能髒、臭。這算是最後的一點尊嚴,最後一點在這個閃閃發光的男人麵前的尊嚴。
她沒辦法在他一絲不苟、精致高級的裝束麵前,扯著尿管,臭氣熏天。
她了解他,更了解自己。
以前的她,連用牙線都要避開他,更不用提那些更不雅觀的其他舉動了。
很多時候,難堪要比死亡更可怕。
“護工……在嗎?”她低聲問他。
薛璨東點點頭,“怎麼了?”
顧悠沉默了很久,才小聲道:“……洗個頭。”
薛璨東沒想到她會要求這個,怔愣片刻後,耐心勸她:“再等等吧,你現在不穩定,用藥也很猛,還需要在觀察幾天,你太虛了,不能隨便動。”
顧悠微微頷首,內心的羞窘卻到達了極致,隻希望他盡快離開這裏。
“你……不用一直在這。”
薛璨東像是早料到她會這麼說似的,歎氣道:“別說這種話,好好休息。”
顧悠紅著眼,望著天花板,覺得再沒有哪一刻比這個時候更糟糕了。
死了多好。
什麼都看不見,什麼也體會不到。她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沒有一絲一毫的安全感,原本的自信倔強,隱忍好強,早已經被殺的片甲不留。那個年輕的,美麗的,執拗的,甚至是邪惡的顧悠,徹底得灰飛煙滅了。
也就是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她是多麼純粹地喜歡著他。
喜歡到,即使明白不可能了,也依然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如此醜陋不堪的一麵。
第54章
我們都是懷揣著龐大的‘我執’, 在一點一點認識著整個世界的。
從嬰兒時期的‘我最大, 我就是世界’的全能自戀,到漸漸明白‘這個世界不因我的意誌而轉移’的道理。唯一的區別, 大概就是有些人明白得快,有些卻要稍微慢一點罷了。
顧悠的種種情緒,在前任公婆抱著兒子進門的那一刻, 變得更為複雜。
可愛的薛靖祺好奇地打量著屋子, 最後目光落到爸爸身上,伸出手來要他抱。薛璨東把兒子接了過去,跟著抱到顧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