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述的心跳在某一刻陡升了很多,慢慢地,實了下來,他的體溫幫到了傅睿白,讓她漸漸找到自己的心跳,身體的感知力,後來她察覺到後背有一隻手在勻速地、一下有一下無地安撫她,她閉了閉眼,又往他懷裏更深處擠了擠,抱他的力道也加重了些。
傅睿白感覺自己的體溫在漸漸回暖,她的大腦還在高速運轉,更多瑣碎的細節跳出來。“豆子跟周霧,她了解他更深,也許,她從很早就在等我出事,否則她不會在剛出事沒多久,就精心剪輯了那麼一個片段出來,還費盡心思用小號,或者……”她說得激動,未妨嗓子太幹,引來一連串咳嗽。
陳述拍背給她順氣。“你需要喝水。”說完這句,陳述動了動,似要坐直身體,他的動作帶得傅睿白身上空出一個口子,一股涼意滲入,她連忙將他拉回原地。
“我不要,你別動。”
陳述坐回去。“好,你先休息,不要說話。”
傅睿白在他懷裏搖頭。“我沒法休息,大腦不聽我的。”她聲音幹澀,像在沙漠迷失的旅人。
“或者我現在送你回家?”
“我拜托你,就讓我這麼癱著,好嗎?”她愈加用力地,抓著他。“你說,有沒有可能,豆子不是一個人,她和幾個人,幾個恨我,或許還有任真,她們——”
“傅睿白,”陳述沉聲打斷她,“我現在必須送你回家,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先讓自己冷靜下來。”交代完,陳述一點一點掰開她抓住自己腰部的手指,傅睿白身體驟冷,確實頃刻間冷靜下來。陳述打開後座門,站在車下問她:“車鑰匙在包裏嗎?”
傅睿白動作很輕地點了點頭。
陳述於是探身到她包裏拿出車鑰匙,末了,他依舊站在那裏,靜默地看了傅睿白一會兒,忽然張開雙手,道:“不要這麼躺著,來,抱你去前麵。”
他的語氣太溫柔,像哄一個小孩,傅睿白二十八年來練就的堅固神經,不知哪一根擅自繳了械,泄了的氣直衝她鼻尖,惹得她一陣鼻酸眼澀,來不及耍酷裝堅強,立刻沒骨頭似的,一頭紮進了他的懷抱裏。雙腿離開車底座的時候,她深感納悶,怎麼明明沒了力氣,卻還能這樣迅速而準確地投進他的懷抱?
傅睿白默默閉眼,她太不了解自己。再睜眼時,看到車後鏡裏的自己像隻巨型毛絨玩具一樣被他抱著,塞進副駕駛,又親手係上安全帶——他總是這樣慢條斯理,極富耐心,早年常在前輩較多的飯局上聽人說他不像湘城人,像江南那一代的,脾氣好,溫和有禮,不急不躁,傅睿白也覺得奇怪,後來去他家,見了他爸媽,終於明白陳述性格的成因是什麼,盡管她向來鄙夷原生家庭對人性格的決定性影響這類說法,可她不得不承認,陳述生長在一個分外溫柔的家庭裏,所以他是這樣的他,和出生地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