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坐在氣氛沉重的屋中,沒半點新年該有的喜氣。
蘇煜炆蘇煜揚兄弟幾個坐在旁默默不語,聽老夫人和幾個媳婦商量女孩們的事。
“……終是難堪大用!給皇上遞個茶,能將番貢的玲瓏夜光杯砸了……禦前失儀,這是年節,圖吉利,皇上才不怪罪……龍袍給她潑汙了,皇後都嚇得變了臉色……”
蘇老夫人抬臉瞪著林氏:“張嬤嬤叫人來與我回這些話,臊得我這張老臉沒處放。你們是如何教導閨女的?一個個便是這樣抹黑我們蘇家?”
幾個媳婦兒無人敢言。蘇老夫人斥了幾句,目光落到王氏身上,“此番再有人敢從中作梗,擾亂家裏大事,別怪我行事不留情麵,叫你們吃不了兜著 !”
揚聲喚杜鵑上前,令道:“從今兒起,幾個姑娘全遷來我院子住,兩個教引嬤嬤和教琴先生針黹師父一並都來福祿苑講習。”
目光冷冷晲向一眾人:“你們可有異議?”
幾個兒媳自不會有人在這個時候觸黴頭,心裏再如何不快也隻有自己忍耐。
新年夜的蘇府格外沉鬱。天上無月,後半夜雪粒子窸窸窣窣地飄了下來。
巍峨的紫宸宮外,趙譽漫步在幽深不見盡頭的宮道上,身後一眾提燈捧炭的宮女、抬輦隨侍的黃門、禦前守護的侍衛,浩浩湯湯數十人,各個屏氣斂聲不敢發出半點聲響,免驚動了皇上。
趙譽停下步子,伸手去接那紛紛灑灑的瑩白。
他身為帝王,原是這世上最尊崇不過的身份,他們偏生仗著他的寵信,故意給他難堪。
推一個一團孩子氣的姑娘到他榻前,是想他趁著酒意理所當然的留下?
雪花在溫熱掌心中漸漸化去,留幾點晶亮的水光在上。趙譽緩緩攥住手掌,從薄唇之間溢出一抹苦笑。
黃德飛遲疑地上前,躬身勸他:“皇上,今兒三十兒,若不在坤和宮,恐又要傳出些什麼。如今外頭亂……”
他是近身伺候多年的,有些話卻也不敢說得太明。皇後抱病多年,體弱無子,各家早活了心。仗著承恩伯府上下三代積下來的功勞,才勉強把主張廢後的折子都壓了下來。
皇上在前朝頂著無嗣的壓力,皇後在後宮又如何好過?帝後若又齟齬,還不知要給那些言官禦史什麼把柄說道。
趙譽點點頭,麵無表情地道:“回吧。”
坤和宮重新添了燈焰,一派熱鬧祥和。
蘇府清芬軒內,福姐兒睡不著,孫嬤嬤替她又抹了遍藥膏,歎道:“姐兒這臉比昨兒輕多了,也不知十五燈宴能不能去上。”
福姐兒伏在枕頭上頭,心裏頭有些悶悶的難受。
蘇婉月被從宮裏送出來了,年初二入宮請福,多半也不會留在宮中。若蘇家不歇要送人進去的心思,早晚還是要推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