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迦回想起那個女人,顯然是個傳統意義上的人,精明又能幹,人際關係滲透半邊天,但似乎又沒那麼表麵看起來的尖酸刻薄,會反省,會擔憂,會開明和理解。
也或許是她可以將自己的形象演繹成不同的樣子,並且遊刃有餘,看不出虛假的成分。
她對她的態度談不上好,也談不上不好,她說的那些話,倪迦會聽,但做不做,就是她自己的事兒了。
……
陳勁生的情況一天天在好轉,清醒的次數越來越多,最後,完全清醒過來,然後從icu轉入vip病房,旁人終於可以不用再上上下下消完毒全副武裝的去看他。
他在康複治療中,不算多積極的配合,但從他徹底清醒的那天起,倪迦就沒再出現過。
巧的是,他也沒再提過那兩個字。
仿佛他坐在這裏一身傷,沒有原因。
見他不提,宋彰更不會主動提,他巴不得陳勁生是失憶了,忘了那個人更好。
但事實顯然不是這樣,陳勁生比以前更沉默了,一天一天,他幾乎不開口說話,嘴唇粘合在一起,偶爾張嘴,唇瓣像撕開一個口子,聲音啞的可怕,吐字也不清晰。
他沉默的時間越來越久。
直到有一天。
病房裏迎來一個不怎麼陌生的姑娘。
和她帶來的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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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迦想,她人生裏有很多重要的時刻,都來的那樣突然,像突然而至的暴風雨,帶有摧毀性的,把她的生活打的一團糟。
不知道是誰告發了她,當年她逼陳勁生下跪的視頻被人匿名發到市教育局的郵箱裏,洋洋灑灑一篇長文,控訴了“校園暴力”,並且清清楚楚標注了她現在所在的學校、年級、班級以及姓名。
那視頻是經過處理的,其他人的臉幾乎看不清,陳勁生的臉也被打上馬賽克,唯有她和肖凱明,明晃晃的兩張臉。
要置她於死地的目的十分明確。
這話題從來都存在,普遍性極高,關注度卻極低,隻有一個又一個事件的曝光,沒有對應措施,有也落不到實處。
於是野蠻生長,愈發嚴重,群眾的呼聲高漲,終於在近幾年得到了重視。
教育局立刻下發了通知,要學校做出回應,六中是a市名校,絕不允許這種事情大肆外傳從而有損學校名譽,幾乎是在隔天就公開了處理結果,開除兩名學生的學籍,並取消三年內高考資格。
本就是問題學生,成績分別在高二與高三吊車尾,開除保名聲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但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倪迦沒有苦讀,也寒窗了十二年,做學生十二年。
她來來回回,一路成長,脫去校服從學校出來的那一刻,她意識到,或許無疾而終才是她的終。
這一回,是真正的結束。
她沒有中考,也即將失去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