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迦來看他的那天,自己做了餛飩,打包裝飯盒的時候,笑了一下。
她沒吃到他的餛飩,她希望他可以吃到。
她知道陳勁生在哪間病房,那串數字已經快成她的心魔了,每次在夢裏就要推開門時,總會有各種各樣的妖魔鬼怪纏住她。
她拚盡力氣去推,也終是大夢一場。
電梯門緩緩打開,倪迦走出去。這一層都是vip病房,走廊裏很安靜,光潔的地麵能照出她的影子。
倪迦不自覺放輕腳步,走到病房門口時,她停下了。
從門上的玻璃窗往裏看不到什麼,半堵牆擋著,但能看出,房間裏沒有拉開窗簾,光線很暗。
這個點,宋彰要上課應該不在;如果他媽媽在,她看他一眼就立刻走。
管不了那麼多了。
倪迦輕輕吸了一口氣,抬手,還未敲上門,門從裏麵開了。
護士推著車走出來。
“你是?”
倪迦嗓子緊了一瞬,道:“他同學。”
護士食指在唇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道:
“他打了針,剛睡著。”
倪迦問:“能進去看他嗎?”
護士想了想,說:“現在最好不要,他入睡不容易,昨晚幾乎一整晚沒睡,再這樣下去傷口別想好了。要麼你再等等,等他睡醒,要麼就明天再來?明天是周六,你們學生的話,應該有空吧。”
倪迦眉頭一皺,“他一整晚沒睡?”
“嗯,經常這樣,好不容易睡著了,讓他多睡一會。”
倪迦一瞬間不知說什麼。
她是想見他的。
可她又舍不得驚醒他。
可能他們之間的命運即是如此。
不能告別,隻有無言的離別。
倪迦說了聲謝謝。
護士說:“他醒來我會轉告他的,明天記得來哦。”
倪迦淡淡搖了搖頭。
沒有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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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來臨之前,陳勁生醒了。
這段時間以來,他第一次不願意清醒,他想睡久一點,再久一點。
夢裏有個女孩,半身人型半身妖,她緊緊纏繞他,勾引他,三千黑發在他胸膛上鋪開,每一根都化成刺,在他心口紮著,他要擁抱她,就必須鮮血淋漓。
但他願意,於是越擁越緊,越來越痛。
他驚醒,才發現傷口真的在痛。
睜眼,眼前是一片黑色。
夢裏,倪迦的臉在一瞬間模糊不清。
護士在此時推門而入,她走到病床前,輕輕擰開窗前燈,發現床上的人睜著眼,嚇了一跳。
“你醒了?什麼時候醒的?”
陳勁生嗓音沙啞,“剛才。”
護士點點頭,“很好,睡了三個多小時,我給你拆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