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道:“馬忠順陪著高總管去京畿,兩位統領有旁的差事,也不在府裏。你老人家請回吧,待高總管回來,我便將這事告訴他。”

“高總管這回要去幾天呐?”福伯問。

侍衛想了想道:“京畿幾處田莊巡視一圈,總得十來日吧。”

福伯無可奈何,在門外徘徊了一會兒,隻得回了山池院。

……

隨隨的病情時好時壞,有時早晨起來熱度退下來,看著似乎要好了,可到下晌又發作起來,竟比前一日更嚴重。

湯藥一碗碗地灌進去,卻沒有半點效果。

這下連她自己都有些意外了,她從未得過這麼重的病,渾身上下又酸又痛,骨頭都似要融化了。

難道真要死在這裏?

這個念頭一起,似乎又是理所當然。她也是血肉之軀,又不是真的殺神,別人會病死,她也會病死。死在她刀下箭下的人,難道每個都該死嗎?報應不爽罷了。

奇怪的是,她並不難過,甚至覺得輕鬆,就像本來有一條漫漫長路,看不到盡頭,可走到半道上,突然有人告訴她,不必再往前走,可以卸下肩頭重擔了。

隻是桓煊的仇隻報了一半,河朔的局麵有些棘手,她擔心段北岑應付不過來,還有她親自建起來的那支女軍,在別的將領麾下恐怕不好過。

她對春條道:“我還欠常家脂粉鋪兩匹絹,已準備好了,在櫥子裏,要是我有個三長兩短,你叫人幫我送去,交給那個眉上有疤的店夥。”

她為防自己出意外,有備無患地在絹芯用密文寫好了給段北岑的信,交代後事和河朔的部署。

春條急得好似熱鍋上的螞蟻:“這大夫怕不是個庸醫,照他的方子服了兩天藥,怎麼也不見好?”

隨隨笑了笑:“疫病本就不好治。”

春條道:“定是那大夫本事不濟,要是能請到太醫署的醫官就好了……”

本來他們家娘子得寵的時候,別說是太醫署的醫官,隻要齊王放在心上,恐怕尚藥局的禦醫也能請來,可如今……

隨隨笑著搖了搖頭,她在軍營裏時常與疫病打交道,知道換了宮中的奉禦來,用的也無非是這些藥方。

“你別忘了把絹帛送去給常家脂粉鋪,”隨隨道,“我不想欠人錢……櫥子裏的兩端,包好了的。”

春條含淚道:“娘子放心,奴婢記住了。”

隨隨點點頭,疲累地闔上眼睛,隻說了幾句話,她就又有些犯困了。

春條默默絞了把涼帕子敷在她額頭上,又用絲綿蘸水濕潤她幹涸的嘴唇。

短短幾日,她的臉頰和眼窩都陷了下去,偶爾睜開眼睛,眼裏都沒了往日的神采,春條不敢多看她的臉,生怕自己又要忍不住落下淚來。

她隻能在心裏悄悄念佛經,祈求佛祖保佑她家娘子否極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