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在桓煊麵前輕描淡寫,其實她對能不能找到解藥連一分把握都沒有,隻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害怕, 可她不能將心裏的恐懼和絕望流露出半點。桓煊的生命隻剩下蜘蛛絲般細細的一縷,吹口氣就會斷,一個人若是沒了活下去的念想,死亡也會更快地攫住他。
她隻能把恐懼壓在心底,壓得自己透不過氣。
若是救不了他……這念頭一起,就被她強壓下去,可孤獨還是如沉沉的夜色一般籠罩了她。
她望著漆黑的帳頂,恍然發覺那種如影隨形的孤獨已經離開她很久了,也許比她想的還要早,也許當年在山池院後園中一同消夏的時候,也許是在校場上策馬相逐的時候,也許是他一本正經教她用刀的時候。
她的身份是假的,他們的開始糾纏著錯誤、意外和謊言,可相伴的溫暖和滿足是真的,默契也是真的。
他追到河朔,她藏在密室裏聽著外麵的動靜,甚至有那麼一點羨慕鹿隨隨。
再度回長安的時候,連她也沒察覺自己心裏藏著點隱隱的期待,直到看見風雪中端坐馬上的桓煊,她發現那一瞬間竟有一絲歡喜從她心頭掠過。
也許正因為他們都是飽嚐孤獨滋味的人,所以才能讓彼此不孤獨。
不知不覺中,他執拗地驅散了寒夜般的孤獨,給她蒼白單調的生命塗上了一抹濃烈又鮮活的色彩。
即便他留在長安,她回河朔,從此天各一方,隻要知道世上還有一個完全理解自己、懂得自己的人,她便不會孤單。
他們可以如兩顆孤星遙遙相望,用光芒溫暖彼此的寒夜,可若他不在了,她又要被冷徹心扉的孤獨圍繞,而她已經無法忍受孤獨了。
隨隨輾轉反側至中夜才疲憊不堪地睡過去,翌日清晨醒來時,她的頭還是隱隱作痛。
她起床洗漱更衣,飲了兩杯釅茶方才覺得好些。
從高邁那裏取得桓煊的令牌後,她便帶上幾個侍衛,和桓明珪一起去了齊王府。
桓明珪閑來無事,自告奮勇和她一起去。
隨隨自是求之不得,豫章王和桓炯雖然來往不多,畢竟是堂兄弟,總比她多些了解,說不定去了陳王府能想到些什麼此前忽略的線索。
陳王不受寵,雖然因為母親位列四妃被恩準出宮建府,不必和其他庶皇子一起住在十王宅裏,但王府規模和位置與嫡皇子不能比,比豫章王府也差了一大截。
王府坐落在升平坊,東市還要再往東數坊,幾乎快到城郊了。
隨隨在王府門前下馬,隻見大門上朱漆斑駁,銅鋪都生了銅綠,陳王被貶為庶人,門前列戟早已撤去,看著就像個尋常官宦富戶的宅院,遠不如桓煊的山池院氣派。
侍衛上前打開大鎖,推開門扇,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嘎”聲,一行人繞過屏門,起著馬向內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