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梁樂卻從他身後走出來,對柳溫頷首道:“好。”
潘仁攔住她:“梁樂!他不懷好意的!”若是梁樂在他眼皮底下再出什麼事,李軻怕是真不會放過他了。
“沒事。”梁樂淡淡道,“何況這是我的屋子,你就在邊上房裏待著,他能做什麼?再說,他比我的傷還重,你擔心什麼?”
那天夜裏,柳溫的傷本就比她嚴重許多,以至於現在還蒼白著臉,估計是才能下床就來找她了。
進了自己屋裏,她示意柳溫坐下:“我這沒多的茶杯,失禮了。”
平日裏隻有她與李軻用茶杯,於是就擺了兩個在桌上,若是有同窗來便為他們再洗兩個放在櫃子中的杯子。但她左手不方便,也不願意為了柳溫去折騰這些,便直接不倒茶了。
柳溫輕輕一笑,並不在意這些虛禮:“無礙。”
他身形單薄了許多,脖頸間的青色血管似是都能看見,想來那大片的燙傷並非那麼好受的。
他攏攏衣袖,說明來意:“我今日來,是與梁師弟道別的。”
“你要離開書院?”她知曉這件事鬧得極大,書院會做出什麼決定都十分可能。但柳溫做過的這些事說到底也隻是觸碰了書院的規矩,至多就是將他逐出書院罷了。
隻是,柳溫今日這個態度確實是她沒想到的。與那天夜裏的癲狂不同,與往常的溫和虛偽不同。
這人平日裏時刻掛在臉上的笑容不見了,但身上的溫潤氣質卻更真實了些。失了偽飾,反倒令人看著更舒服了起來。
像是——通透了許多。
“我還能留下嗎?”柳溫輕聲反問。他語調緩慢,並非尖銳的逼問,顯得有些無奈。出了這事,他指使其他同窗害人的事早已被傳開,各種各樣的猜測被施加在他的身上,更有猜測那火是他主動放的。
不論荒謬的或是切實的議論,都堵死了他留在書院的路。
“這些日子,我躺在床榻之上,每日無所事事,隻好瞎琢磨。”他說道,“阿珩許是怪了我,他雖照顧我,卻也不願與我多說什麼。昨日我能離床了,他便尋夫子換了間屋子,要與我分道揚鑣。”
梁樂對這些事並不關心,她本應厭惡眼前這人,但不知為何,聽他語調,總覺得有股子傷懷之感。
“你找我作甚?”
總不能是想請她幫忙找宋珩說話?
“來向你道謝。”柳溫站起身來,朝她深深一揖,躬著身子不起來。
“那日火場之中,多謝你救了我。不然此刻我怕是已經躺進棺木之中。”
梁樂聲音平靜:“是李軻救的你。”
“是你。”柳溫直起身來,看向她,“若非有你,他不會救我。”
他倒聰明。
梁樂眼中染上幾分譏誚,這人那夜想與她一起被活活燒死,今日又來感謝她救他一命,真是……難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