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婉寫東西的時候,總是一刻不停地嚼。他起先並不覺得這些東西有多好吃,可是,跟著吃得久了,好像也快成個習慣了。

他想著,不免自嘲。

抬手正要往口中送,誰知她又從門外折返回來,扒拉著門框,探出半截身子叫他。

“鄧瑛。”

鄧瑛忙尷尬地捏住手,往袖裏藏。

一時吃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

楊婉看著他的窘樣笑了一聲,“我剛才忘了跟你說,不要太糾結,你這樣的人做選擇錯不到哪裏去。”

說完晃蕩著腰上的一對芙蓉玉墜,走到黃昏的濃影去了。

鄧瑛看著她的背影,又看了眼藏在手裏的堅果,莫名地想要去信她最後那句話。

——

堅果被吃完,茶也徹底冷了。

鄧瑛淨過手,走出內學堂。

血腥氣已經徹底被晚風吹散了,甚至還帶來了一絲無名的花香。

他今日腿傷發作,走得有些慢。

司禮監在壽皇殿的後麵,需繞過萬歲山,北出中北門,而後經尚衣監和針二局,路途很遠。

鄧瑛走到司禮監議室的時候,天已經黑盡。鄭月嘉舉著燈親自站在石階下等他。

鄧瑛抬頭看了一眼議室的門戶,門是閉合的,窗格內透出的光很幽暗,裏麵的人聲好像也是刻意壓低了的。

鄭月嘉提著燈走到他麵前,燈火一下子照亮了二人的臉。

“司禮監有司禮監的規矩,你今日來晚。”

鄧瑛側麵避開火光。

“是,我會向掌印請罪。”

鄭月嘉拍了拍他的肩膀,朝身後看了一眼,“你晚的這半個時辰,足夠改變老祖宗對你的看法,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但還是要勸你一句,你的性命是司禮監給的,既然給了你這條命,你就和我們是一樣的。在內廷裏,沒有哪一個奴婢可以獨自活下去,陛下是我們主子,老祖宗是庇護我們的天,你看錯了一樣,都得死。”

鄧瑛點頭,“我明白。”

人講骨相。

鄭月嘉在司禮監這麼多年,眼底下過了太多的閹人,有些是從海子裏掙紮出來,靠著韌勁兒和豁出尊嚴的勇性,最後到是混出了些樣子,但都不是什麼人樣,一個個要不是獠牙青麵,要不是官顏奴骨兩幅麵孔。

但眼前這個人,青袍下裹著的那一副骨相卻似乎天生和這一處潮寒的地方齟齬。

即使他很順從,也僅僅是出於修養。

“明白就好。”

鄭月嘉轉過身,“隨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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