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婉抿了抿唇,“張洛肯嗎?把自己的人給到你們東廠?”

鄧瑛搖了搖頭,“自然不肯,但不算難,因為這也是陛下所希望的。”

“嗯……”

楊婉抬起頭,“這樣陛下就能通過東廠,來衡量北鎮撫司所有的刑獄。”

“嗯。”

鄧瑛點頭,“你一直很聰敏。”

楊婉想說,這不過是後世的視角優勢,實際上就是馬後炮。

“聰明也沒有任何的用,什麼都做不了。”

鄧瑛稍稍彎腰,與楊婉平視,“那是該我做的。”

說完他頓了頓,“其實,我這樣的身份,能做的事情不多,但是……隻要內閣肯信我一分,我就不會讓桐嘉書院的事情再發生。”

“若他們不信你呢。”

鄧瑛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曆史上有人信鄧瑛嗎?

也許隻有楊倫信過他。

那麼在鄧瑛活著的那幾年之中,又還發生過類似桐嘉慘案的事嗎?

沒有了。

即使內閣沒有信他,他最後,還是做到了他今日在楊婉麵前說出的這句話。

他一個人做了文臣與司禮監,北鎮撫司這些帝權機構之間的那道牆。可是書寫曆史的人,最後還是把他埋進了糞土裏。

靖和年間,政治環境尚算清明,易琅與楊倫為首的內閣一道,推行新政,天下民生富足,邊疆穩定,是明朝曆史上,難得的太平之年。楊倫因此名垂千古,靖和帝也被後世評為賢君。

隻有鄧瑛,昔日匣中玉……

下一句,暗含了他的名字,一語成讖,楊婉不忍在此時把它想起來。

於是,她沒有再說話,牽著鄧瑛的手慢慢地朝前走。

走過奉先殿之後,二人轉入了內六宮的宮道,楊婉剛剛鬆開鄧瑛的手,便聽見身後有人喚她,“姨母。”

楊婉忙轉過身,見易琅已經向她跑了過來,身後跟著楊倫和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殿下……”

還沒等楊婉反應過來,易琅便撲到她的懷中。

久不見楊婉,他比往日還要親昵些,楊婉怕他摔倒,隻得彎腰摟住他。

鄧瑛退了兩步,在易琅麵前跪下行禮。

楊倫和那個少年此時也跟了上來,楊倫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鄧瑛,沒說什麼,抬頭對楊婉道:“你怎麼沒有在承乾宮伺候娘娘。”

楊婉摟著易琅的腰,應道:“哦,司籍那邊召我去做了些事,合玉來尋我,我才知道你們今日得了恩典進宮,趕緊就過來了。”

她說完,見鄧瑛仍然伏身跪在地上,便扶直易琅的身子,自己也退了一步,屈膝跪下向易琅行禮,“殿下恕罪,奴婢忘了禮數。”

易琅見楊婉如此,方看見了鄧瑛,他回頭看了看楊倫,楊倫繃著下巴並沒有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