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瑛。”

“……”

“我想聽你說話。”

“婉婉……”

他根本說不出話,隻能叫楊婉的名字。

楊婉低頭望著他,“鄧瑛,我希望因為我,你能放過你自己。就算現在不行,以後也要放過自己,平靜地活下去……鄧瑛,我很愛你……”

深夜大雨傾盆,最後的幾句話,她說得很輕,鄧瑛也沒有聽清。

他後來睡得很熟,像一塊溫暖的玉,一動不動地伏在楊婉身邊。

楊婉夜裏偷偷起身,就著涼透的水清理下身,給自己上藥。

雨水轟隆隆地打在屋頂上,楊婉看著榻上鄧瑛,想起自己在《鄧瑛傳》中對他的那些描述,全部是他的政治態度和國家觀念,因為沒有史料支撐,楊婉從來沒有觸及過他的“愛欲。”所以幾十萬字寫得出他的一生,卻寫不出他精神傷口愈合的過程。

楊婉想著,走到燈下取出自己的筆記,攤開在案。

貞寧十二年,到貞寧十四年,她的筆調從嚴謹冰冷,到偶爾失控。

這個過程對她來說不是愈合,而是進一步的割裂。

好在有鄧瑛,如一劑良藥,讓她不斷平複,從外觀轉至內觀。

她撫摸著筆記上的墨跡,一麵側身朝床上的人看去,輕聲自語:

“我困於此處,而不肯放棄,小半因懼死,大半因你……”

床上的人手指輕握,眼瞼微微動了一下。

**

次日,鄧瑛起得比楊婉早。

他坐在榻邊穿好鞋,推門走進院中。

雨還沒有停,覃聞德帶著東廠的廠衛撐著傘在院門口等鄧瑛,一大片褐黃色的紙傘整齊地排開,來往的路人看著這些人腰間的佩刀,像看到鬼一樣避得老遠。覃聞德撐傘上前道:“督主,我們人已經點齊,是現在就過去嗎?”

鄧瑛看了一眼他身後的眾人,“不用這麼多人,十餘人足夠了。”

覃聞德回頭道:“留下十人,其餘人先回外廠衙門待命。”

說完又有些猶豫的喚了他一聲,“督主。”

“嗯?”

“屬下覺得吧,咱們姿態太低了也不好,這畢竟是審閣臣的罪啊,拿人的時候,咱們就是請的姿態,等到了廠獄,難道我們還要伺候他老人家不成。”

鄧瑛笑了笑,“我不會讓你們做那些。”

覃聞德道:“屬下是擔心您之後審不下去。”

鄧瑛垂下眼,隻應了一句:“不必擔心,先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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