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婉回頭道:“他肯定想跟你喝,你們先坐著,我去買酒。”
“不用婉婉,衙裏有酒,我去取。”
——
初夏小聚。
一鍋燉牛肉,兩壇花雕酒,鄧瑛飲食有限,隻飲了幾杯。
楊倫最初尚且克製,喝起興致之後就沒了節製。一壇酒見底後,被楊婉奪了杯子。但他竟然沒有惱,紅著臉在圈椅裏坐了一會兒,突然站起身說要出去吹風。
楊婉起身攏了攏衣,跟著他一道走出去。
四月的風溫柔地吹在二人身上,酒後發汗,經風一吹,不由兩肋生涼,楊倫打了個酒嗝,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
“你跟出去來做什麼。”
楊婉靠在門上道:“出來盯著你,我們怕你想不開。”
“我想不開?”
楊倫苦笑了一聲,“楊婉,你是怎麼想開的。”
楊婉搖了搖頭,“我至今也沒想開。”
楊倫側身道:“那你為何不罵他。”
楊婉沉默了一陣方道:“明明知道好日子不多了,還要生他的氣,不好好過,豈不是很笨。你看現在我們多好,如果不是想你避嫌,我就經常請你去清波館,大家忙過了手裏的事,一起吃熱熱鬧鬧地吃火鍋。”
楊倫揉了一把有些發癢的的眼睛,“如果出事的是我,你嫂子現在早把眼睛哭腫了,還有心思吃什麼鍋子。”
楊婉垂下頭,輕道:“沒必要在這個時候用眼淚傷他。我喜歡的,一直都是他對大明的初衷,他從未變節,這就證明我所愛不錯。”
她說完轉話道:“喝了酒要不要人送你回去。”
“不用,我散幾步。”
“好,我送你去門口。”
兩人一道穿過跨門,楊倫隨口問道:“清波館,最近有事嗎?”
楊婉淡道:“哦,偶爾會有人過來焚幾本書,不過,有兵馬司和北鎮撫司看著,並沒有鬧出大動靜,我把內坊的事暫時停了,這幾日倒是閑。”
楊倫側頭道:“陛下很想念你和娘娘,娘娘不能再進宮,但你可以。你若無事,回一趟內廷吧。”
楊婉搖了搖頭,“琉璃廠案和桐嘉案都在重審,陛下見了我會很為難。”
“婉兒。”
楊倫猶豫了一下,懇道:“你可以求情。”
楊婉抿了抿唇,“我不求情。”
“為何?”
楊婉站住腳步,“因為本來就沒有過錯,為什麼要跪下祈求原諒,誰能原諒他?這個世上除了張先生,沒有一個人有資格讓他下跪。我也不跪,我就活在他身邊,看這個世道還能怎麼對待我們。”
楊倫朝楊婉身後看了一眼,搖頭忽道:“我也不知道他上輩子是造了孽還是積了德,這輩子落得這樣個境地,又遇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