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鄧瑛傳》相比,這本‘流水賬’沒有體係,沒有什麼邏輯,沒有參考任何的文獻,也沒有的研究理論做支撐,隻是她的一家之言。從專業的角度看來,這並不能算是嚴肅學術的著作,但卻是她身為一個研究者,對鄧瑛所生活的大明朝,最完整的認知。
她夜以繼日地整理,修改,咳疾也跟著越發地嚴重起來。
宋雲輕幫她請了大夫,吃了藥不見好轉。
然而讓她有些無語的是,她開始掉頭發了,就像當年寫博士論文時一樣。
楊姁勸她道:“這樣熬下去不好。”
楊婉聽了隻是笑笑,“寫文章的人,都嘔心瀝血,我這才到哪兒呢。”
楊姁道:“那多是為了功名和才名,你為了什麼?”
楊婉低頭望著手底下的墨字。
“我也一樣,為‘名’而已。”
楊姁道:“婉兒,你不是求名的人。”
“為人求‘名’也一樣。”
第152章 銀沙啄玉(八) 將我身上的宮籍過給楊……
但此名著實難求,楊婉在謄譯之餘,有了一種與現代人生交錯的感覺。
印象裏,她的博士大論文送盲審之前,她也生了一場大病。去醫院也沒查出毛病,但就是咳得停不下來,後來開始反反複複地發燒,隻有睡覺能緩解症狀。然而即便如此,她也時常在半夜“垂死病中驚坐起”,‘頑強’地爬起來打開電腦,生怕腦子裏的東西轉瞬即逝。
完全投入一件事的時候,人就會覺得,周圍其他的事都是被執念燒毀的灰燼,包括自己的肉身,也逐漸和思維分離開來,成為一個卑微的容器,不值得被在意。
就在楊婉將筆記謄譯到一半的時候,刑部就琉璃廠舊案第一次請旨訊問鄧瑛。
那日京城磅礴大雨,雖是在辰時,天也暗得很厲害。
烏黑色的雲像一張無邊的厚布,濕潤地浮在頭頂。
內廷宮道上的雨水嘩啦啦地向低地流淌去,裹挾著被打落的葉子,在低窪處打起漩兒來。皂靴一踩上去,便濺成一朵水花。白玉陽撐著傘走踏過一個水氹子,官袍的衣擺便全濕了,走在他身後的齊淮陽道:“去年雪災厲害,想不到今年的雨水也這般多。”
白玉陽沒有答他的話,側身問走在自己身側的楊倫道:“楊次輔怎麼看。”
楊倫沉默地看著地上的流葉,沒有出聲。
“楊倫。”
白玉陽喚了一聲他的名字,他才回過神。
“請白首輔賜教。”
白玉陽站住腳步,“你眼睛凹得厲害,昨夜睡得不好?”
楊倫應道:“昨夜在直房當值,未曾離宮。”
白玉陽挑眉道:“忙了個通宵?”
楊倫知道他明知故問,索性不答,隻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