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嫽沒接話,隻平靜地朝她行了一禮:“母親快些回去歇著吧。阿淵的事,就不必母親憂心了。”
這還是蘇嫽第一次對鄭氏這般強硬地說話,鄭氏的臉漲的通紅,似乎是有些下不來台,又站了片刻便帶著丫鬟離開了。
鄭氏前腳剛走,蘇嫽便急忙吩咐月枝道:“你快去庫房把阿淵叫回來。”
“是。”
月枝應了聲,剛要跑出門去,遠遠地就看見容淵抱著一疊比他都高的華錦,跟在那些小廝後頭走了過來。
蘇嫽也瞧見了,連忙提裙跑下石階攔在容淵前頭,“快放下,這樣重的東西,讓他們搬就是了。”
容淵的身子瘦弱,那疊華錦簡直要將他淹了進去,蘇嫽看的一陣心疼,急忙吩咐旁邊的小廝把容淵手裏的華錦勻了過去。她抽出帕子替容淵擦拭著額上的汗珠,溫聲道:“大夫人就是這樣的性子,日後她若再為難你,你別理她就是。你別怕,有我在,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好不好?”
那帕子的質地極為柔軟,裹著淡淡的不知名的花香,鑽進容淵的鼻子。他默然地站著,想開口告訴蘇嫽,他並不是因為懼怕大夫人才去搬華錦的。
他隻是聽不得鄭氏說他沒爹沒娘,所以才跑了出去。左右搬些華錦也不是什麼累活兒,他依著她的話做了就是,省的她再聒噪。
容淵慢慢抬起頭,撞上蘇嫽那對漂亮的、靈動的眼睛,到了嘴邊兒的話又咽了回去。
她正專注地看著他,滿眼皆是心疼。
那樣溫柔的、憐愛的目光,容淵從未見過。
他從記事起就沒見過他的娘親,是容越獨自一人將他養大。容越錚錚鐵骨,鐵血豪情,對他雖好,卻從未露出過這種溫和憐愛的目光。
那目光帶著女兒家的獨有的纏綿繾綣,一層層將他裹住,纏繞著、牽扯著,直到他跌進無邊無際的溫柔鄉裏。
容淵怔怔地望著蘇嫽,一時失了神。
“累不累?”蘇嫽拉住容淵的手腕晃了晃,“我帶你回屋歇著吧。”
容淵其實並不累,他隻是看著瘦弱,但身上卻有的是力氣。可蘇嫽已經自顧自地拉著他進了屋,又吩咐月枝去倒茶,“你先喝口茶歇一歇,我讓小廚房燉了肉,等下你起來吃。”
她邊說邊笑著捏了下容淵的臉,“你這樣瘦,該多吃些肉補補才是。”
容淵垂下眼睫,輕嗅著她袖口裏探出來的香氣,任由她親昵地捏臉。
這香味和方才那條帕子上的花香極為相似,隻是更濃了些,雖然有些甜膩,但聞久了倒也覺得舒心。
他難得沒有排斥蘇嫽的親近,隻是安安靜靜地在榻邊坐著。過了好一會兒,容淵才慢慢抬起頭,輕輕扯了下她的衣裳,“姐姐。”
他喊她姐姐時總是聲音極低,仿佛不大願意被旁人聽見似的,卻偏偏平添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