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唐亦回到家已經快到中午了,正想著按往常一樣叫夏庭樹起來散步,就見陶嬸過來湊到她耳邊耳語:“小姐去夏府的事情老爺知道了,這會兒正在屋裏生悶氣呢。”
這是夏唐亦意料之中的事,夏唐亦點點頭,獨自一人去了夏庭樹的屋子。
“爹,中午暖和,我們去下麵走走吧。”夏唐亦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道,上前攬了夏庭樹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夏庭樹坐著不動,又搖了搖頭。
夏唐亦看不下去,心知如果夏庭樹的心結不解,他們父女間的別扭就一日不得消除。仔細想了想,夏唐亦走到一旁的椅子前坐下,有心和夏庭樹好好談談:“爹爹在生自己的氣?”
夏庭樹不吱聲,夏唐亦又說道:“那爹爹是在生我的氣咯。”
夏庭樹聞言連忙否認,卻仍舊不敢與夏唐亦對視:“亦兒別胡思亂想,爹爹就是覺得對不起你。”
夏唐亦心中暗暗歎了口氣,若是在前世,她一定會抱怨命運不公,將她生在一個無權無勢沒錢也沒文化的單親家庭,終其一生,她都沒和她前世的母親談過一次心,隻因她從小性格孤僻,加上常年獨自一人在外求學、工作慣了,更是和沒念過書的母親疏遠了,直到前世最後一次和母親吵架出門而後遭遇意外死亡的那一刻,她才後悔萬分,卻為時已晚。
前世的記憶就像一場噩夢,她恐懼的不是前世的困苦,而是前世她骨子裏的自私和冷血。她每每想起獨自一人留在世上的前世母親,就內疚不已。她很少回憶,因為這種內疚令她不能呼吸,甚至令她失去在這世活下去的勇氣。
這一世,不知是命運對她的懲罰還是眷顧,讓她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娘親,卻讓前世沒有父親的她和病弱的爹爹相依為命地長大。為了擺脫前世的自責,她努力地克製自己前世的個性,愣是一分一毫、一絲一寸地將自己打磨成了一個古代人。但是唯獨麵對親情,她永遠無法懷著一顆平常心。
夏唐亦忽然發現自己走了神,連忙收回心思,卻仍舊覺得心裏恍恍惚惚的平靜不下來。
夏庭樹心裏忐忑,本想偷偷瞧一眼夏唐亦的神色,一轉頭就看見了夏唐亦這般複雜的臉色,駭了一跳,問道:“亦兒?可是哪裏不舒服?”
夏唐亦搖搖頭,琢磨了好一會兒,隻說道:“爹,租子的事情爹想必心知肚明。我去夏府要回我們的地也是迫不得已。小時候爹爹不是教過我,所謂否極泰來,以後總不會更糟的。”
夏唐亦心中苦笑,她終究說不出更體貼的話,隻會就事論事,她怕就怕到頭來還是爹爹體貼她,麵上想開了遷就她,私下裏卻把心事藏得更緊,到時壞了身體更得不償失。
“爹,”夏唐亦繼續勸道,“你信不過我一個閨閣女子,陶叔總該信得過。我們三個人一起籌謀,隻要這世道還太平,總不會沒飯吃。再說了,我們這長樂樓,地段雖然差了些,但勝在規格大,也總能尋到用處……”
“不行!”不等夏唐亦說完,夏庭樹就打斷了她的話,“長樂樓不能隨便處置,這可是你娘留給你的唯一倚靠,是你的安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