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抵岸邊,楊嗣宜下意識得要去扶,卻見皇帝親自伸過去一隻手。
“回來了。”
殷繡點點頭。
魏釗輕輕將她摟入懷中。
“他的身後事,你來安排吧,朕已經囑咐過楊嗣宜了,讓他跟著你,用什麼要什麼,從內門司裏走。”
殷繡看向他身後。
“轎子裏的人……是誰。”
魏釗的背僵了僵,“是程靈。”
說完,他也鬆開殷繡,回過頭去。“自從你們走了以後,她從來沒有跟朕再說過話,今日她開口求朕帶她過來。朕……”
魏釗短促地笑了笑,“朕沒有駁她。”
殷繡望著那層輕薄的紗簾,簾下露出一點點繡鞋的紋樣,簾中人雙手扣在膝蓋前,手指緊緊地糾纏在一起。
“她是不是不願意見我?”
魏釗淡道:“你不必想得過多。”
殷繡收回目光。“我……想過了,我想要回他在白馬寺下麵的那座宅子,反正,他不需要吧碑,也無後輩要蔭庇,因此也不用選什麼風水。我想把它葬在宅子的園中。”
魏釗回頭,“楊嗣宜。”
“奴婢在。”
“那座宅子如今是什麼樣。”
楊嗣宜道:“回官家,自從知都……哦,不,自從劉憲獲罪以後,那座宅子就被刑部查封了,如今是內東門司的人在看管著,裏麵的人已經遣散快兩年了,現在,著實荒涼得很。”
細風裏,魏釗輕輕咳了一聲,繼而長長地歎出一口氣。
他凝著殷繡的眼睛,良久,似乎釋然一般地笑開。
“把那座宅子,連同他殷家的祖宅一道歸至魏夫人名下。著內東門司的立即修整。”
“是。”
“官家……”
“嗯?”
“其實,您這一步,讓得令繡兒惶恐。”
魏釗仰起頭,看向清明的長空,一行大雁自由自在地衝入雲霄,婉轉地雁鳴之聲從雲中落下來。
“兄弟之間,皇兄……一直在讓朕,甚至退到懸崖邊,退到無間地獄之中。這一輩子,朕總要讓他一回。”
他回手,輕拍在柳樹粗糙地樹幹上,“聽說,他所願,不過一生歸你。朕讓到這一步,不知道算不算是滿足了他的心願。”
說完,他垂下頭。“對,朕這輩子,總要讓他一回。”
總要讓一回。
魏釗其實想過,若他不曾受過宮刑,不曾屈辱地在大陳宮裏活過,也許,他和劉憲地結局,會有另外一種寫法。或許,在西城門前,他們真的會恩斷義絕,或許,在大理,他真的會拚上一切,和自己分一個高下。又或許,他真的會奪走殷繡,就像普通男人爭奪貌美的女人一樣,將她從身邊掠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