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好了如何應付衙門,流光回到房間打坐直到次日,衛瀾稟報王家人已經收押,在郡衙亮了身份,言明陳府在國公府的羽翼之下。黃大人聽說國公爺來了渝城,非要上門拜見,被陳祺鈺拒絕,隻傳話讓他秉公辦案。
淩騫一連數日不見人影,流光每天都要問一遍他來了沒有,衛潮說要不要屬下去千衛營傳他來見,她卻又說不用了。
虎頭莊發生的事,衛瀾巨細無遺稟報給陳祺鈺,包括摸人頭審問,以及姑娘和淩騫執手相看的古怪。
知道祖母有些道家手段,陳祺鈺對摸人頭不太在意,隻再三詢問衛瀾,確定是姑娘主動拉了淩騫的手,而不是淩騫意圖不軌?
衛瀾說確定,要不然屬下就拎著淩騫的人頭來見您了。陳祺鈺跌坐椅中,心裏涼颼颼的。
孫子把收嫁妝的事全攬了過去,流光長時間在房中靜坐冥思。她在思考,要怎樣化解天道的針對,還有,自己是不是在無形中又造了孽。
功德再次與她失之交臂,使她不得不正視起自己的問題。她有罪孽不錯,可論起命債,芙荼比她隻多不少,九重天上的仙君,沒人敢說自己身上纖塵不染,因果不沾,但他們功過齊頭並進,不曾因為罪孽就被隔絕功德的累積。所以,天道對她的針對,一定另有原因。
神仙曆劫,即是闖關,一生一大劫,一世一大難,大多是擾困心境的劫難,困於恨,怨,厄,疚,悔,情等等。死後回歸本心,若仍受到這些劫難的影響,無法解脫,就會滋生心魔,曆劫宣告失敗。流光什麼苦都吃過,什麼罪都受過,背叛過人,也被人背叛過,經曆了淺薄親緣,也經曆了刻骨仇恨,總之前八世,司命就沒讓她過過什麼好日子,盡把命數往大起大落上批造。但是很可惜,流光不但沒有滋生心魔,她連滋生的資格都沒有。
親眼目睹某仙君曆劫歸來,鬱鬱寡歡上百年,終於跨過心境,突破仙階。流光也該鬱鬱寡歡的,她的神魄明明在凡間還撕心裂肺死去活來,怎麼一歸身就平靜如石了呢?一幕幕記憶在流光腦中翻過,她知道那叫痛悔,叫傷心,卻一點也體會不到它們的滋味。
就比如佟家人的死,她明白自己作為佟惠容該恨,該以複仇為己任,為光複大將軍府的聲名而盡心竭力,可她真的感覺不到恨意。要說恨,最接近的感覺莫過於對關了她五百年的天帝的不滿了,要是鳳玄願意當天帝,她倒是可以盡心竭力幫幫忙。
想起元君說的感悟,想起城隍說的共心共情,想起淩騫說的感同身受,流光隱約覺得自己摸到了一點頭緒,問題難道出在她對凡人不夠憐憫?
要怎麼把憐憫表現給天道看呢?她需要幫助。
南海秘境,瑞卿掛在古木枝上,不時左右移動,隔上半刻便發出細細的“啾”聲,見那男子眉睫不動,毫無反應,忍不住就放大了點聲音:“啾啾。”